平強姦 情 色 小說海往事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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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剛從宿舍樓出來就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熱浪。才四月份僅僅,前兩天還穿棉衣

呢。我撩了撩上衣,拍拍肚皮,叫了聲操,引得門前路過的兩個女生一陣嬉笑。

但沒設法啊,我隻能頂著大太陽向校門口走去。

  陽光下諸事不新穎,卻充足鮮活,獨特是點綴在校園�的青春期少女。此外我

發明有些愣頭青已經穿上了T恤和背心,這也太浮誇了,真是喜感莫名。這會兒

得有一多半男生圍在不同種類顯示器前觀看NBA直播。今日是火箭晉級季後賽的關

鍵戰,主場迎戰掘金。四月八日幹沈快船止住五連敗後,火箭氣魄大盛。另一邊

假如馬刺拿下擴展者,火箭將鎖定前七。惋惜今日的賽事有點差能人意,上半場

掘金領先10分,擲中率上更是以59%碾壓火箭的36%。第三節兩方狠拼硬

磨,比分焦灼上升。我出門時此節快要過半,巴�接安東尼助攻擲中一記超遠三

分,掘金以66比57臨時領先。姚顯著然不在狀態,12投4中,4籃闆,如

範甘迪所說,他得失心太重。我也是這樣的人。越在意什就越會失去什,最

近我才知道一個詞,叫墨菲定律。

  正值周末,校門口人潮湧動。大家在拼死享受這璀璨春景。我突兀想起上年

此時也是母親來看我。時值非典,正封校,外來人員和東西都不準入內。門外是

�三圈外三圈的學生家長,門內是紮堆成排的莘莘學子,加上焦急淒涼的氣氛,

簡直像是在探監。母親隔著鐵大門望著我,急得險些落淚。我朝旁邊指了指,示

意她沿牆往東走。約莫五六百米有個拐角,兩端各有一段兩米擺佈的鐵柵欄。我

上去試了試,果真如此,有兩根鐵條輕輕一掰就取了下來。這是大一軍訓時我們的傑

作。我一米八三的大個,費了好大功夫才擠了出來。擺佈顧盼不見人,心說我的

傻媽喲,啪的一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哪個系的,還有沒有規程?!不等轉身,

我就被抱了個結硬朗實,她帶著哭腔:「我的兒呀。」

  今日同樣如此。正對著一鍋稀粥犯暈,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歸來,一位香

噴噴的Lady正沖我笑:「傻樣,往哪看?」我堅信,假如尚有一種美能在不

經意間滲入世間萬物,那即是母親的笑了:美眸彎彎,豐唇伸展,皓齒白淨,眼

神敞亮,豐沛充盈又圓潤暖和,眼波流轉間周遭一切都仿佛寂靜無聲。「走吧,

先用飯。」她挽上我的胳膊,扭身就走。這一剎那我甚至沒來得及喊一聲媽。

  「事兒辦完了?」撲鼻一股幽香,我覺得個人有些僵硬。

  「沒呢,還得談。」母親大概一米六八,現在穿戴一雙白色短高跟,步伐不

大,腳步輕快。我都有些跟不上。

  「去哪兒吃?」我接過母親的風衣和手袋。她今日梳著偏分頭,腦後高高挽

起一個發髻,簡約熟練,端莊風雅。我能感覺周遭射來的視線。

  「隨意咦,你的土地你問我?」母親搗了搗我的肋骨,仰臉問道。

  無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母親外出時總會散發出一種活躍的氣味,或者說淘

氣、可愛,和家�面那個柔和淑、嚴厲當真的老媽子迥然差異。我微側臉就看

到她晶瑩的耳垂、雪白的脖頸,不由一陣心慌意亂。

       ********************

  陸續進了幾家飯館都是人滿患,無知不覺我和母親沿著大學城的蜿蜒小徑

走到了鎮上。鎮執政機構對面有家驢肉館不錯,這時人也不多,我們便找個靠窗的位

置坐了下來。老闆娘忙來打招呼,誇我從哪兒拐來個好看姐姐。母親在一旁直樂,

也不戳破。末了點了個招牌菜秘制醬驢肉、涼拌腐竹,叫了一大一小驢肉鍋面。

  「這熟,常常在這兒吃啊?」母親遞來一包心相印。她無知什時候做了

素色指甲,亮晶晶的。

  「啊,偶然吧,琴房離這兒挺近。」我這才得空仔細打量母親。她上身穿戴

一件米色開叉針織長衫,小V領,露出一截細長粉頸。下身是一條淺灰條紋休閑

褲,小喇叭說話,蓬松地覆在腳面上。母親是代表的溜肩細腰寬豐臀,上身短下

身長,成衣獨特是褲裝很欠好買,不是腰粗即是胯窄,這長年來她的大部

分衣服都在盧氏定做。平海盧氏是一家曆史久遠的家傳手工老店,在附近幾個縣

市小馳名氣,追本溯源的話或許到乾隆爺年間。五十年月配合化之後一度銷聲匿

,八十年月初從頭開張,火過一段時間,步入九十年月中後期生意就越發慘淡

了。誰知這兩年景衣定制反倒頗受青,盧氏手工坊的名頭伴著新世紀的曙光再

度熠熠生輝。扯這多,我想說的實在是,母親這條褲子應當即是盧氏出品。

  「咦,你發啥愣?」母親歪頭看了看桌下的腳,狐疑地跺了跺,繼續說,

「你說你不多看本書,整日搞這些沒用的算咋回事兒?」

  「哎呦,又來了。」

  「唉上一次不是說好要帶那小啥讓媽瞅瞅,咋沒見人呢?」

  「她啊,有課。」

  「你就我這老婦人吧,啊?禮拜六上啥課?」

  「真有課,忘八教師多了去了,你又不是無知道。」這是實話實說,今日還

真有節民法課,但是一多半有年輕都逃課看球去了。

  「我還真無知道,你倒給我說說教師有多壞啊。」母親哼了一聲,撅撅嘴,

「啥名兒啊她?」

  「陳瑤啊,說過幾多次了。」

  「哎喲喲,這就不耐性了?這媳婦還沒娶呢,就要把老娘一腳蹬開啊。」母

親挑挑眉,隔著桌子把臉湊過來,一副仔細打量我的樣子。那近,我能看到她

額頭上的點點香汗,連挺翹的睫毛都瞧得根根分明。那雙認識的桃花眼春水微恙,

眼周泛起醉人的紅暈,稠密英挺的一字眉輕輕鎖起,戲地輕揚著,瓊鼻小巧多

肉,微小翹起,豐潤豐滿的雙唇這長年來,它們像是一成未變。母親化了

點淡妝,皮膚依舊白皙緊緻,豐腴的鵝蛋臉上泛著柔美的光澤。無知是腮紅還是

天熱,她俏臉紅彤彤的,讓我心�猛然一跳。

  我想說點什俏皮話,卻一時沒了詞兒,隻能抹抹鼻子,向後壓了壓椅背。

幾縷陽光掃過,能清晰地看到空氣中的浮塵。

  「哈哈哈,你呀你。」母親笑了出來,向後撤回了臉。在陽光照射下,她眼

角浮起幾縷魚尾紋。母親本年四十二歲了,終究。

  我不由自主地取出煙。剛銜上,被一隻小手飛快奪了去。

  「抽抽抽,就知道抽,啥時候變成你爸了?充公。」一同消亡的還有桌上的

煙盒和打火機。母親闆著臉把它們收進手袋,兩手翻飛間右手腕折射出幾道金屬

亮光。那是一塊東方雙獅表,我上年送給母親的生日禮品。說來慚愧,長這大

還是頭一遭。打七五折,1800多,用去了大半獎學金。這件事令父親很郁悶,

每次看到表都忍不住要說我偏袒,隻認媽不認爹。我隻能在母親自滿的笑聲中點

頭如搗蒜:「等下次,下次發獎學金一定補上!」

  這時驢肉上來了。我遞給母親筷子。老闆娘沖我眨了眨眼,搞得我無知該說

什好。母親提防翼翼地夾了一片,放到嘴�細細品味一番,說:「哎呦,不錯

啊,快遇上你姥爺整的了。」我倆齊聲大笑,引得人紛飛側目。姥爺是國家一

級琴師,彈闆琴,青年時也工過小生,剛退休那幾年閑不住,血汗來潮學人炸起

了驢肉丸。厚道說,味道還不錯,生意也興隆。第二年,他就信心心膨脹,壓了

半隻整驢的醬驢肉,結局親友摯友、街坊隔壁每家都收到了小半盆黑乎乎的塊狀

物。這成了姥爺最大的笑話,逢年過節都要被人提起。表姐更是發現了一個成語:

對驢奏琴。

  說起來,母親能搞評劇藝術團全賴姥爺姥姥在業界堆積的人脈。這一次到平陽

即是了商討接辦金燕評劇學校的事。金燕是南花派評劇巨匠花嶽翎的關門

門生,和曾姥爺曾姥姥是同門師兄妹,姥爺得管她叫師叔。評劇學校在八九十年

代曾經十分紅火,貧民後輩,先天前提好的,城市送到爐子�煉煉。一是不費錢,

二是成才快,三是相對于競爭劇烈的平凡教育,學戲曲也不失一條前途。但這

一切都成了過往。時代日新月異,在今世流行文化的巨浪眼前,戲曲市場被不停

蠶食,青年一代對這些傳統、陳舊、一點也不酷的物品毫無嗜好。加上平凡教育

的成長及職業教育的湧起,哪�還有戲曲這種「舊社會雜耍式的學徒制」學校的

立錐之地?零二年金燕去世後,她創立的評劇學校更是門庭冷落,一年到頭也

收不到幾個學生。全校人員聚齊了,教師比學生還多。

  零一年母親從學校離職,四處奔走,拉起了評劇藝術團。起步反常艱難,這

兩年緩慢不亂下來,貌似還不錯。上年承包了原市歌舞團的依據地紅星戲院,先

前老舊的辦公樓也推倒重建。能夠正是因此,母親才湧起了接辦評劇學校、改建

成綜合性藝校的念頭。金燕是土生土長的平海人,但她的子女都在省會都會平

陽定居,此刻評劇學校的法人典型即是她的女兒。

       ********************

  鍋面吃得人滿頭大汗。母親到衛生間補妝。老闆娘過來整理桌子,嬌笑著

問我:「這究竟誰啊?」神使鬼差,我支支吾吾,竟說不出個所以然。老闆娘切

了一聲,隻是笑,也不再多問。

  從驢肉館出來已經一點多,天藍得有點浮誇。母親說這一次出來急,也沒給我

帶什物品,轉過身就拐進了鄰居的水果店。任我說破嘴,即是攔不住。出來時她

手�多了個網兜,裝了幾個柚子,見我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就說:「咋,嫌媽買

的欠好啊?拿不脫手?」我說:「啥意思?」母親說:「給陳瑤買的。」我撇撇

嘴,沒開口。母親挽上我的胳膊,說:「拿著,沈啊。安心,我兒子也可以吃,

你請用飯的回禮嘛。」攤上這個老媽我能說什呢?

  這時母親電話響了。鈴聲是《寄印傳奇》�冷月芳的名段:我看似臘月松柏

多頑強,時時我伶仃無依雁失群幾分,幾分淒婉,青天白天,驕陽似火,

我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鬥。母親遲疑了幾秒才接,說事還沒辦完,就掛了。我隨口

問誰啊,母親說一老同窗,據說她在平陽,想見個面。

  這一路也沒說幾句話就到了校門口。過了飯點,人少多了。我站在母親對面,

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卻怎也說不出口。母親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我環視四周,讓她給父親問好。母親笑著說:「啊呀呀,林林長大了啊!」我少

年長成地苦笑一聲,卻無端感覺個人加倍蒼老了。兩人就這站著,相顧默然。

一旁賣的維族小哥饒有嗜好地吹起了哨子。母親抱著栗色風衣,臉上掛著恬淡

的笑,緞子般的秀發在陽光下越發黑亮。

  突兀,《寄印傳奇》又響。母親接起,對方說了句什,母親說不必,打的

已往。我忙問:「咋,沒開車來?」母親答公家的順風車,不坐白不坐,說著莞

爾一笑。母親前年考了駕照後就買了輛畢加索,跑表演什的便捷多了。

  我上前攔了個出租車。母親又拍拍我的肩膀,眉頭微蹙,說:「林林,媽走

了啊,有事兒打手機。」我嗯了聲,點了點頭。她俯身鑽進了後排車座。一剎那,

針織衫後擺飄起,露出休閑褲包裹著的渾圓肥臀,碩大豐滿,豐熟肉感。我感覺

嗓子眼直發癢,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網兜。

               第02章

  一九九八年,我十四歲,上初二。整日異想天開,隻覺天地正好,滿身有使

不完的勁。開端有喜愛的女同窗,在人群中搜尋,視線猛然碰觸又趕快收回,激

起一股生疏而甜美的愉悅。這種感到我至今難忘。

  就在這年春天,家�出了件大事。父親先因聚賭博被行政扣押,後又以非

法集資罪被批捕。其時我已經幾天沒見到他了。父親整日呆在養豬場,說是照看

豬崽,難得回家幾回。村�許多人都知道,我家養豬場是個賭博窩點,附近村莊

有幾個閑錢的人常常聚在那兒耍耍。此母親和父親大吵過幾回,甚至幹過幾架。

父親混賬不假,好在不打女人。每次家門口都圍了個�三圈外三圈,而後親友好

友輪番上前勸阻。母親好歹是個常識分子,臉皮薄,一哭二鬧三懸樑那套她學不

來。爺爺奶奶一進場,當下跪,她也隻好作罷。這樣三番五次下來,連我都習

以常。

  爺爺是韓戰老兵,家�也富足,八八年時還在村�搞過一個造紙廠,算是方

圓幾十�有頭有臉的人物。唯一的失望是沒有子嗣。父親是從遠房表親家抱養的,

終究不是個人的親生骨血,從小嬌生慣養,不敢吵架,以至于造就了一個吊兒郎

當的公子哥。父親高中結業就參了軍,複員後分發到平海市二中的初中部教體育。

父母親本即是高中同窗,母親師大結業後分發到二中的高中部,就這樣兩人又相

遇了。

  說實話,父親皮子好,人高馬大,白潔白淨,在軍隊那幾年的確成熟了不少,

加上家道又好,頗得女性青。母親在大學�剛了結一場戀情,姥姥倒是個閑不

住、生怕女兒爛到鍋�的主,隔三差五地規劃相親。母親前提好,眼力又高,自

然沒一個瞧上眼的。父親一見著母親,立馬展開了攻勢。對這個曾經劣斑斑又

沒有文憑的人,母親當然不以意。父親就轉變火力點,請爺爺奶奶找媒人上門

提親。姥姥一瞅,這小夥不錯,還是老同窗,家�前提又好,這樣的不找你還想

找啥樣的?姥爺卻是和母親站在同一戰線上,說這事強求不得,況且處對象要害

要看人品。無奈姥姥一棵樹懸樑死的架勢,就差沒指著鼻子說,這即是欽點半子。

父親臭弱點不少,但人實在不壞,甚至還有點厚道。母親和父親處了段時間,也

就得過且過了。

  八四年我誕生,學校給分了套四十多平的兩居室。九四年民辦老師革新,父

親被趕到了小學。混了幾天日子,他索性拍屁股走人,在我們村東頭承包了片地,

建了個養豬場。第二年長宅基地上起了兩座紅磚房,因交通便利、環境又好,

市區的屋子就空下來,一家子都搬回了村�住。當然,實在我童年的大部門時間

都在農村渡過。母親課堂忙,隻能把我撇給爺爺奶奶。後來在城�上小學,也是

爺爺和父母每日接送。

  父親的事讓一家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爺爺四處托人打點關系,末了得到

動靜說重要義務人跑了,擔子當然落到父親頭上,號子肯定得蹲,至于蹲幾年要

看「能人民群挽回幾多財虧本」了,「誰讓命欠好,遇上嚴打」。上大學

之後,我才知道九七年修刑後的新一輪嚴打,父親即是受害者之一。他辦養豬場

幾年下來也沒賺幾多錢,加上吃喝「嫖」賭(嫖沒嫖我無知道),所剩無幾。家

�的入款,爺爺奶奶的儲蓄,賣房款(市區的兩居室和宅基地上的一座自用房),

賣豬款,賣糧款,造紙廠的廢銅爛鐵,能湊的都湊了,還有十二萬缺口。其時姥

姥糖尿病住院,姥爺還是拿了三萬,親友摯友連給帶借補齊五萬,還缺四萬。這

真的不是一筆小數,母親其時一千出面的月工資已是事業單元的最高水準。家�

不時會有「債主」上門,一坐即是一天。奶奶整天以淚洗面,說都是她的錯,慣

壞了這小孩。爺爺悶聲不響,隻是抽著他的老煙袋。這個強人尋常交友甚廣,家

�遭到變故才發明沒什人能借錢給他。母親整日四處奔走,還得課堂,回家後

闆著一張臉,說嚴和諧這都是個人的罪個人受。

  一家屬�最清靜的反卻是我。起初哭過幾回鼻子,後來也就無所謂了。最難

堪的但是是走在村落�會被人指指點點。其時學校�來了個新教師,教地理環境兼帶

體育,在他慫恿下我進了校田徑隊,每日早上五點半就得趕到學校培訓。母親一

般四點多起床,給我做好飯後,再去睡個回籠覺。她已經很久沒練過身形了,毯

子功不說,壓腿下腰什的以前可是寒暑不。

  有天匆匆吃完飯,蹬著破車快到村口時,我發明忘了帶護膝。了安全,教

練要求負重深蹲時必要戴護膝。時間還來得及,我就又往家�趕。遠遠看見廚房

還亮著燈,但到大門口時我才發明門從�面上了。我就拍門,喊了幾聲媽。好

一會兒母親才開了門,問我咋又回來了。我說忘了帶護膝,又說廚房怎還亮著

燈,我走時關了呀。這時打廚房出來一自己,高高瘦瘦,小眼大嘴,是我姨夫。

我也沒多想,打了聲打招呼,拿上護膝就走。姨夫是鄰村村支書,手�幾多有點人

脈,這會兒來我家肯定是討論父親的事。父親失事後來家�串門的親朋就少多了,

以前可是高朋滿堂啊。姨夫可謂我家常客,據說他也常常到養豬場耍耍。說實話,

母親對這自己評價不高,常常罵父親少跟這個陸永平混一塊。這當口他能來我家

真是難得。

  又過了幾天是五一勞動節,期五天的全市中小學生運動會在平海一中舉辦。

我主練中長跑,指導者給報了兩項800米和1500米。一中操場上人山人

海,市領導、教委主任、各校校長、指導者組典型、資助商等等等等你方唱罷我登

場,講起話來沒完沒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加入這大型的群體事件,也是

我有生以來見識過的最漫長的揭幕式。太陽火辣辣的,我們在草短片 情色小說坪上都蔫掉了。

賽事開端時,我還恍恍惚惚。指導者匆匆找到我,說預備一下,一上午把兩項都上

了。我問啥啊,這不把人累死。指導者說組委會決擇把「百米飛人大賽」調到閉

幕式前,原先放鄙人午的1500米就提到了上午。沒有設法,隻能硬著頭皮跑

了。

  喝了葡萄糖,跑了個800米初賽,小組第二,還不錯。歇了個把鍾頭,又

跑了個1500米,比想象中輕松得多。在一位女教師引領下,我們到講授樓洗

了把臉,又到外面吃了頓飯。記得是家山西面館,牛肉刀削面,我一大海碗都沒

能吃飽。飯畢回到學校,結局已經出來,我兩項都進了決賽。指導者誇我好樣的,

讓我好好安息,等「明天下午決一死戰」。

  之後挺沒趣的,除了運帶動和拉拉隊,這�也沒幾個熟識的同窗。印象中,

我跑到體育館�打了會兒球,正玩得起勁,園地被幾個高中生占了去。于是我決

定回家。在泊車場看到了三班的邴婕,她背靠柵欄和幾個男生閑聊著,此中就有

田徑隊的王偉超。我打旁邊途經時似乎有人喊我的名字,但又不敢確認,就沒有

許諾。一路上我騎得飛快,想到邴婕散步時腦後搖搖晃擺的馬尾,又是興奮又是

惆。

  到家時大門緊鎖。因加入運動會,我也沒帶鑰匙。靠牆站了一會兒,我打

算到鄰居院嚐嚐。鄰居屋子前段時間剛賣出去,建房時花了七萬,轉手隻剩四萬。

但是買主不急于搬進去,爺爺奶奶臨時還住在�面。自打父親失事,爺爺的體態

就大不如前,加上高血壓、氣管炎的老弱點,前兩天甚至下不了床。這天應當是

趁放假,讓母親陪著看病去了。

  鄰居東側有棵香椿樹,我沒少在那兒爬上趴下。輕車熟路,三下兩下就躥上

主幹,沿著樹杈攀上了廚房頂。順著平房,一溜煙就進了我家。樓上養著幾盆花,

這段時間乏人關照,土壤龜裂得猶如爺爺臉上的皺紋。我取出雞雞挨盆尿了一通,

才心快意足地下了樓。本想到廚房弄點吃的,拐過樓梯口我卻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哼哧哼哧的呼吸聲,是個漢子,簡直像頭老牛。第一時間我想到的是,父親越獄

了!我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受了傷,需不需求像影戲�面那樣上藥、紮繃帶。很明

顯,聲音就來自于父母的內室。正無知道該怎辦好,突兀傳來啪的一聲,緊接

著是一聲女人的低吟。悶悶的,像裝在麻袋�,卻有種說不出的感到,讓人臉紅

心跳。我雖未經人事,但也不傻,想起在錄像廳看的那些三級片,大腦�頓時炸

開了鍋。

  我手腳地靠近窗戶,這下聲音充沛和洪亮了很多。除了漢子的呼吸聲,

還有啪啪聲和吱嘎吱嘎的搖床聲。深呼一語氣,我提防地探出面。窗簾沒拉嚴實,

室內的景象露出一角。首要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屁股,上面的黑瘦幹癟,下面的雪

白肥嫩。一根泛著白光的黑粗家夥在一團赭紅色的肉間進進出出,把兩個屁股連

一體。每次黑家夥壓究竟,伴著啪的一聲響,大白屁股就像果凍般顫了顫。我

看得目瞪口呆。那簇簇油亮黑毛、連連水光、鮮紅肉褶,像昨夜的夢,又似傍晚

的火燒雲,那遙不能及,又確的確實近在面前。漢子兩腿岔開,兩手撐在床上,

脊梁黝黑發亮。女人一截藕臂抓著床沿,一雙瑩白的飽滿長腿微曲,腳趾不安地

扭動著。看不見兩人的臉,但我知道,小平頭即是我姨夫陸永平,而他身下的女

人,即是,我的母親。

  意識到這一點,我一陣心慌意亂,隻想遠離這長短地。提防翼翼地攀上樓梯,

不想一腳踢在瓷碗上。瓷碗�養了些蒜苗,尋常就放在樓梯間,從沒覺得礙事。

今日它可立了功,旋轉著跌下樓梯,在地上摔成了七八瓣。我愣了愣,轉過身往樓

上疾走,手腳並用,三五下就躥到了奶奶家。

  很快,有人上樓了,正是陸永平。他四下看看,輕輕喊了聲小林。見沒人應

聲,他放大音量,又喊了聲林林。不一會兒母親也上來了,她穿戴件碎花連衣裙,

梳了個馬尾。這打破了我僅存的一絲幻夢,那個女人,那個兩腿大開挨肏的女人,

即是我的母親。陸永平上前搭上母親的肩膀,小聲說著什。母親不耐性地把他

推門。他再一次環視四周,朝著奶奶家方位喊了聲林林。搞不懂什,我突兀

就想到金角大王的紫金葫蘆,不由捂住了嘴。陸永平往奶奶院踱了兩步,又轉過身

朝母親攤了攤手。母親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應聲響徹屋宇。我姨夫倒沒什劇烈

反映,摸了根煙,又拍拍褲袋,卻沒點上。我縮在廚房�,透過竹門簾瞧得真真

切切。其時我掛心的是,假如他們下來,發明我,該怎辦。又想到號子�的父

親,想到年邁的爺爺奶奶,想到明天的賽事,一種未曾有過的惶恐將我吞噬。

  在外面晃到七八點我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先去的奶奶院,她說:「咦,你

媽隨處找你,你跑哪兒去了?」我支支吾吾,末了說:「餓死我了,還沒用飯呢。」

奶奶去熱粥,我隨手拿了個冷饅頭就開端啃。玉米粥熱好,奶奶又給我炒了倆雞

蛋。還沒開吃,爺爺就回來了,和母親一塊,翻開門簾他就說:「你個小兔崽子

跑哪兒去了,害得一家屬好找!」我沒開口,嚼著冷饅頭,偷偷瞟了母親一眼。

她面無臉色,但在視線碰觸的一那顯著眨了眨眼。

  我用飯的時候,他們仨在一旁嗑。先說爺爺的病,又說本年麥子如何如何,

末了還是說到了父親。母親說不必掛心了,餘下的四萬已經湊齊。爺爺磕著煙袋,

問:「從哪兒弄的?」母親說:「管同事借了五千,剩餘三萬五西水屯他姨夫先

拿出來。」爺爺冷哼一聲,含著濃痰說:「這個王八蛋,全是他害的!那個啥老

闆還不是他引來的?!」奶奶不開口,又開端抹淚。我突兀一陣火起,摔了筷子,

騰地站起來,吼道:「媽的,我去殺了這個王八蛋!」

  三自己都愣住了。還是奶奶反映最快,過來摟住我,說:「我的傻小子啊。」

爺爺說:「看看,看看,說的啥話!好歹是你姨夫。」母親端坐在沙發上,一句

話也沒說。我用餘光掃了她一眼,隻感覺面容滾燙,大滴淚水就砸在了飯桌上。

 第03章

  第二天五點鍾醒來,再也睡不。腦海中不時浮出出母親胯間那團赭紅色的

肉,我感覺老二硬邦邦的,心�加倍忙亂。不一會兒母親在門外問我幾點起來,

早上不還有賽事。我沒吭聲,盯天花闆發呆。母親又問了兩聲,見我沒反映,

就擰開了門。我趕緊閉上眼。母親敲拍門,說:「裝了,不還有運動會,快點

起來!」我說:「八點鍾賽事才開端,還早呢。」

  在床上磨蹭到六點半我才起來。天已大亮。院子�幹幹淨淨,瓷碗又換了個

新的,連蒜苗都安然無恙。昨天下午的一切仿佛并不存在。昨晚母親什也沒說,

除了囑咐我洗洗早點睡。她這會兒不在廚房,但早飯已預備妥當。油餅,小米粥,

涼拌黃瓜。

  我洗洗臉,剛要動手用飯,陸永平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林啊,

今日還有賽事吧?」我埋頭喝粥,不搭理他。陸永平笑瞇瞇的,在我旁邊坐下,

點上一顆煙。過了半晌,他說:「小林啊,我知道昨天是你。」我裝傻,說:

「啥昨天?」他說:「呵呵,都看見你的車了,忘了吧?」我這才想起,昨天人

跑了,自行車還扔在家門口。此刻透過綠色門簾,能模含糊糊看見它紮在院子�。

我心下氣惱,把黃瓜咬得脆響。

  陸永平拍拍我的手,歎了語氣:「你也怪姨夫啊小林,大人的事兒你不懂。

再說了,我也不可白借給你媽錢,你爸這事兒一下子弄進去幾十萬,誰知道猴年

馬月能還啊。說是借,實在即是給嘛,誰還指望還呢?」

  「這啥老闆還不是你引過來的人?」我放下筷子。

  「你聽誰亂嚼舌頭?」陸永平顯然愣了下。

  我又拿了個油餅,嚼在嘴�,不再開口。

  陸永平拍拍桌子:「這姓史的是我引過來的不假,但我引他來是玩牌,又沒

整啥公司了、投資分紅了、高利貸了,對差池?這也能怨到我頭上?」

  「人家都投錢,你咋不投?」

  「咋沒投?我不投了一萬?!」

  我冷哼一聲,繼續嚼黃瓜。

  陸永平笑說:「好好好,都是姨夫的錯,姨夫沒能替你爸把好關。但咱們

想設法,對差池,咱們想設法把我和諧老弟撈出來,行不可以?」

  此刻想來,陸永平也是個厲害腳色,打妻子打小孩、財賄,那是遠近聞

名。不時有人到鄉�、縣�起訴,查賬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陸永平卻是安然無

恙。我放下筷子,說:「姨夫,你要沒事兒,我先走了。」

  陸永平匆忙拉住我:「急啊小林,姨夫求你個事兒。」

  我看他不開口。

  陸永平繼續說:「昨天那事兒可不可亂說,姨夫這又老又醜的沒關係,可不

能壞了你媽名聲。」

  我站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這還用你說。」

  陸永平又拉住我:「個人外甥,姨夫肯定相信你。但你這正長體態,尋常訓

練量又大,養分可要跟上啊。」說,他摸出三百塊錢往我手�塞。

  這點我倒始料未及,不由愣了愣。

  陸永平說:「拿吧,親外甥,咱都一家屬,以後有啥事兒就跟姨夫說。」

  我遲疑了下,還是捏到了手�。說實話,固然家道還行,但零費錢母親一向

管得很嚴,除了交學費,什時候我身上也沒揣過這多錢。況且這是陸永平的

錢,不要白不要。

  和陸永平一起出來,在大門口正好碰到母親。陸永平看了母親一眼,說:

「那我先走了啊。」母親充耳不聞,吩咐我路上慢點。我沒吭聲,在門口站了半

晌,等陸永平走遠才上了自行車。

  路上碰到幾個同窗,就一塊到臺球廳搗了會兒球。有個家夥問起父親的事,

弄得我心煩意亂,就蹬上車去了一中。在操場上逗留兩圈,又到了飯點。跟大

軍隊一起吃了飯,到體育館安息頃刻,賽事就開端了。那天是800米,入圍的

有十六自己,分兩組,我跑了B組第二。半個小時後,結局出來,我踩尾巴,

拿了個季軍。

  晚上回到家,母親已經做好了飯。她問我成果怎樣,我淡淡地說還行。母

親點點頭,也沒再說什。用飯時寡言得恐怖,幸好有電視機開。飯畢剛要出

去,母親叫住我:「林林。」我說:「咋了?」母親說:「祝賀你拿了獎。」我

沒吭聲,徑直進了個人房間。

  第三天上午是1500米決賽。我撒開了腿,可勁跑,一不提防就拿了個冠

軍。指導者開心地把我抱了又抱,似乎是他個人拿了獎。跟電視�演得幾乎一樣,

大家都興高采烈地向我恭喜,搞得我很欠好意思。指導者讓我刊登幾句感言。醞釀

半天,我硬是沒憋出一句話。最後才看見邴婕也站在人群�,登時我就紅了臉。

  晚上母親很開心,做了好幾個菜,把爺爺奶奶叫過來一起吃。奶奶歎語氣說:

「林林啊,即是比和諧強。」爺爺忙罵奶奶說的是啥話。奶奶抹抹眼:「我的兒

啊,無知啥時候能見上一面。」說就帶上了哭腔。爺爺說剛托人探聽過,審理

日期已經定好了,過了五一假就能收到法院傳票了。完了又對我說:「林林安心,

隻要把集資款還上去就沒啥大疑問。」整個過程母親沒說一句話。而我,隻是埋

頭苦幹。

  五月五下午舉辦閉幕式,由資助商親身頒獎。像生隊發豬肉,我分得了

兩塊獎牌和兩張獎狀。晚上學校弄了個慶功宴,請整個田徑隊啜一頓,重要校領

導也齊到場。又是沒完沒了的發言,我其實受不了,就偷偷溜了出來。在路上烤

了兩份香辣串,我邊吃邊往家�趕。到了家門口,大門緊鎖,一種不祥的預見立

馬湧了出來。掏鑰匙開了門,院�黑咕隆咚,隻有父母室透出少許粉色燈號。

我徑直進了廚房,找一圈也沒什吃的,隻好泡了包便捷面。時期我下意識聽了

聽,父母室并沒有什響動。有那一剎那,我覺得個人真是個傻逼,疑鄰盜

斧。

  泡面快吃完時,外面傳來了響動,那慢條斯理的腳步聲讓我心�一沉。陸永

平翻開門簾走了進來,挺個大肚子。這自己這瘦,卻有這大的一個肚子,

老是讓我驚訝。他笑說:「喲,小林,咋,還沒用飯?」我沒搭理他。他幹笑

兩聲,拉了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走,姨夫請你用飯。想吃啥便說。」我

把面湯喝得刺溜刺溜響。他自無聊,隻好站了起來,說:「親外甥啊,有啥難

處給你姨夫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撩起門簾,他又轉身來:「養分費花完

沒,不夠姨夫再給你點。」我說:「你沒事兒就快滾吧。」

  把自行車推動來,我又到街上轉了轉。路燈昏黃,十個有六個是瞎的。沿

二大街,我一路走到了村北頭,那�是成片的麥田。小麥快熟了,在晚風�撒下

香甜的芬芳。遠處的叢叢樹記憶幅剪貼畫。再往遠處是水電站,燈火通明。現在

天空明淨,星光燦爛,我一陣悲從中來,眼淚就再也管理不住。直哭得瑟瑟哆嗦,

心緒才平複下來。抹了把臉,清清鼻涕,我轉過身往家走。

  遠遠看到母親站在胡同口,我快走近時,她一閃身就沒了影。進了院子,母

親在廚房問我怎沒用飯。我說吃了,沒吃飽。她問我還想吃什。我說此刻飽

了,就進了個人房間。脫完衣服躺到床上時,母親在院子�喊:「不洗洗就睡啊。」

               第04章

  母親是語文教研組副組長,雖不是班主任,但帶結業班的課,臨高考,也挺

忙的。以前午飯,我常常去找母親蹭老師食堂,那次五一節後就老厚道實呆在學

生餐廳了。後者的夥食所周知,有時其實忍不住就托走讀生從外面帶飯。

  陸永平又到過家�幾回,每次我都在,他一番嘻嘻哈哈就走了。關于陸永平,

母親絕口不提,我也絕口不問。這個貌似并不存在的人卻橫在胸口,讓我喘不

上氣。

  五月末的一天,我晚自習回頭,在胡同口碰到了陸永平。我車子騎得飛快,

得他匆忙閃到一邊,嘴�罵罵咧咧。看清是我,他才說:「你個兔崽子,連姨

夫都要撞。」進院子時,母親正要往洗沐間去,獨自一人穿了件父親的棉短袖,剛才

覆蓋屁股,露出白皙豐腴的長腿。看見我,她顯然吃了一驚,說了句「回來了」,

就一閃而過。短袖擺動間兩個肥白碩大的臀瓣好像躍了出來,在燈號下了幾。

我這才意識到母親沒穿褲。正發愣,身後傳來陸永平的笑聲:「我說林林,

堵路啊。」停好車,我上了個洗手間,發明雞雞已經直挺挺了。陸永平在外面說:

「外甥,吃夜宵好欠好?」無知什,對于剛剛的母親,我突兀就生出一股恨

意。某種恥辱感從胸腔中冉冉升起,讓我攥緊了拳頭。到廚房洗了洗手,我對陸

永平說:「好啊。」

  街口就有家面館,兼賣狗肉涮鍋,開在自家民房�。狗肉不消說,當然來路

不正。陸永平是名副實在的大嘴吃遍四方,不等我們坐下,老闆趕忙過來打招呼。

陸永平讓我吃什便點,我就要了瓶啤酒。陸永平歎了語氣,點了幾個涼菜,

叫了兩碗面,又問我吃不吃涮鍋。我說吃,啥不吃。老闆娘在一旁賠笑,說:

「林林啊,你可真是攤上了個好姨夫。」

  這會兒得有十點多了,店�很荒涼,就靠門口有兩人在飲酒。老闆去後房煮

面,老闆娘上了幾盤涼菜後就站在一旁和陸永平聊天。不記得說起了什,陸永

平手在老闆娘屁股上拍了幾下。後者嬌笑躲到一邊,說:「你個老狐貍,這

不正常,小孩可看呢。」老闆娘長得很通常,長臉大嘴,但她舉手投足間那

種神色讓我一下硬了起來。

  實在我基本不餓,面挑了幾筷子,狗肉涮鍋一下沒動。陸永平氣得直搖頭,

打招呼老闆、老闆娘一塊過來吃。這頓飯天然沒有現錢,仍舊,記在賬上。從飯館

出來,陸永平把我摟到一邊,說:「小林,給你討論個事兒。」我不置能否。他

湊到我耳邊說:「你覺得你媽咋樣?」我不瞭解他什意思。陸永平增補道:

「體形,你覺得你媽體形咋樣?」那時我剛開端發育,一米六出面,陸永平得有

一米七幾。他佝背,小眼在路燈下閃閃閃耀:「棒!太棒了!萬�,不,幾

十萬,幾百萬�挑一。」我推門他,說:「你究竟想說啥?」陸永平從頭靠近我,

壓低聲音:「想不想搞你媽?」我一拳揮出去,我姨夫嗷的一下回聲倒地。

  第二天是周六。其時還沒有雙休日,大小周輪休。大周安息一天半,小周一

天。這周恰恰是大周。中午在外面吃了飯,我就和幾個同窗去登山。所謂山,不

過是些黃土坡總之,坑坑窪窪的,長了些酸棗樹和柿子樹。天熱得要命,爬到山

頂整自己幾乎虛脫。喝了點水,有個家夥拿出一盒煙,于是我就抽了人生的第一

支煙。幾自己在樹影下打了會兒撲克,無知說到什,大家聊起了手淫。有個二

逼就吹噓說他能射多遠多遠,大夥當然不信。這貨就勢脫褲子,給我們演出了一

番。山頂冷風習習,烈日高照,乳黑色的液體劃出一道弧線,落在藏青色的石頭

上。此情此景時至今天我影像猶新。青蔥歲月,少年心氣,那些閃亮的日子,也

許注定該被長生懷舊。

  五點多我們才下山,等騎到家天都擦黑了。剛進院子,母親就沖了出來,咆

哮問我死哪去了。我淡淡地說登山了。她帶哭腔說:「嚴林你還小啊,不可

打聲打招呼啊?」我心�猛然一痛,立在院子�半晌沒動。母親厲聲說:「你發啥

愣,快洗洗用飯!」

  漿面條,就一小碟鹵豬肉,我狼吞虎咽。真的是餓壞了。母親在一旁看電

視,也不開口。其時央視在熱播《永不瞑目》,萬人空巷。但我家當然沒那個氛

圍。大約吃得太快,一顆黃豆嗆住了氣眼,我連連咳嗽了幾聲。母親這才說:

「慢點會死啊,又沒人跟你搶。」話語間帶絲笑意。我眼瞥已往,她又

繃緊了臉。從父親失事起,我再沒見她笑過。一會集束,母親就出去了。我吃完

飯,自動整理碗筷。到廚房門口時,她正好打樓高下來,手�抱晾好的衣物,

還有幾件床單被罩,看起來真是個龐然大物。我沒話找話:「咋洗這多,床單

被罩不才換過?」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母親嗯了聲,也沒說什。把碗筷放進

洗碗池,我感覺飛揚的心又跌落下來。

       ********************

  幾乎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在談論世界杯。田徑隊的幾個高年級學生說起羅納

爾多和貝克漢姆來唾液紛紛。大家都在賭錢是巴西還是意大利奪冠。陌頭巷尾響

起了《性命之杯》,連早操的聚合哨都換成了「HereWeGo」。當然,這

一切和我關系不大。

  六月十三正好是周六,我們村一年一度的廟會。在前城鎮化時代,廟會可

是個隆重節日,商販雲集,行人接踵,方圓幾十�的父老鄉親城市來湊湊熱烈。

村落正中心搭起戲臺,各路戲劇團子你方唱罷我登場。姥爺也蹬個三輪車帶姥姥

出來散心。姥姥那時已經老年癡呆,嘴角不時耷拉口涎,但好歹還熟悉人。她

見到我,一把抱住,就開端哭,嘴�嗚嗚啦啦個不斷。有些口齒不清,但大約意

思無非是悔恨女兒推動了火坑�。姥爺一面罵她,一面也撇過臉,抹起了淚。

我領倆老人在廟會轉了一圈,就回了家。

  時值高考沖刺,母親忙得焦頭爛額,天然沒空。中午就由奶奶主廚,我搭手,

炒了倆菜,悶了鍋鹵面。幾自己坐一塊,話題除了麥收,即是父親。爺爺說:

「安心吧,沒事兒啦,集資款還上,人家憑啥還難你啊。過兩天審完了,人就

放出來了。」連我都知道爺爺的話隻能聽各半,這都六月中旬了,法院傳票也沒

下來。

  「喲,都吃上了,我沒來晚吧?」伴高亮的女聲,進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

人,高挑瘦削,花枝飄揚。這樣的女人顯露在農村廟會未免太過顯眼。來人正是

我大姨,陸永平的妻子。記得那天她穿了個V領短袖,下身好像是個短裙,沒穿

絲襪,腳蹬一雙松糕涼鞋。那年初正流行松糕鞋,但都是青年女孩在穿,陡然見

一個奔四的婆娘如此裝扮,我還真是吃了一驚。一同來的還有我的小表弟,黑黑

瘦瘦,三角眼,厚嘴唇,跟陸永平就像一個模型刻出來的。叫了聲爸媽叔嬸,她

就夾腿直奔洗手間,很快�面傳出了嗤嗤的水聲。爺爺尬地笑了笑,奶奶用胳

膊肘搗了他一下,就起身打招呼小表弟洗手用飯。姥爺偽裝什也沒看見,姥姥夾

面條慢吞吞地往嘴�送,她是真的什也沒看見。

  我大姨邊洗手邊說戲劇團子唱的怎怎爛,姥姥姥爺要是進場肯定能把他們

死。在涼亭�坐下,她才問我:「你媽呢?」不等我答覆,她又說:「哦,忙

學生的吧,快高考了。」奶奶問:「鳳棠咋有閑來逛農村廟會,賓館不必管啊。」

她說:「嘿,雇人家看,老在那兒杵還不把人憋瘋?」張鳳棠長我母親兩歲,

以前在羊毛衫廠上班,後來在商務街開了家小賓館。

  表弟一聲不響已經吃上了。張鳳棠端起碗,說:「飯夠不夠,不夠我出去吃。」

奶奶沒吭聲,爺爺忙說:「夠夠夠,做的即是六七自己的飯。」張鳳棠的到來讓

飯局變得寡言下來,盡管她一張嘴說個不斷。東家事西家事,又是賓館�見到什

不尋常的人,又是陸永平怎怎被人誣告,一會兒又祝賀我運動會得了冠軍,

說這下肯定要保送一中了吧。張鳳棠長相倒也端莊,長臉大眼高鼻薄唇,一頭酒

紅色卷發披肩,惋惜右嘴角坐顆嗜吃痣,沒由來給人一種無情的印象。她身上

有股濃郁的香水味,讓人難以遭受。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後,我放下碗筷,說出去

溜一圈。

  我回家時,姥爺姥姥已經走了。奶奶坐在門口納鞋底。我問爺爺呢。她說喝

了點酒,床上瞇呢。我又說坐這兒不熱啊。奶奶說我這老婦人此刻隻知道冷,

哪還知道熱。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個人落在紅磚牆上的影子,心�亂七八

糟,也無知道在想些什。突兀奶奶拍拍我屁股,壓低聲音:「你這個姨啊,自

從你爸失事兒就來過家�一次,以後再也不見影兒了。這不來了,東拉西扯,半

句也不提和諧的事兒。這可是你親姨呢。」我嗯了一聲,算是答覆了。

   第05章

  高考那兩天家�正好收麥。往年都是雇人,收割、脫粒、拉到家�,個人曬

曬揚揚就直接入倉了。厚道說,自從機器化收割以來,連父親也沒扛過幾袋麥子。

家�地不少,有個六七畝,父母雖是都會戶口,但因爺爺的關系,一分地也沒

少劃。奶奶愁得要死,說這老弱病殘的可咋辦?爺爺硬撐:「我這身子骨你可

小瞧了。再說,不還有林林嗎?」我說:「對,還有我。」奶奶哼一聲,就不再

開口了。

  六月二十四母親回來很晚。記得那天正轉播阿根廷的賽事,爺爺奶奶也在

客堂�坐。一進門,母親就說小舅會來幫手,最後又說陸永平手�有三臺收割

機,看他有空過來一趟就行了。奶奶說:「光說不可以,你打過打招呼了沒?得事先

說好啊。」母親嗯了一聲,就去打手機。陸永平他媽接的手機,說人不在家。母

親又撥了陸永平的大哥大。聲音很嘈雜,應當是在地�,他說:「自家妹子還打

啥打招呼,不必你吭聲哥明天也會已往。」

  第二天我爺爺趕到地�,小舅已經在那兒了。他踢了我一腳,笑說:

「喲,大壯力來了?那我可返回咯。」小舅就這樣,直到今日還是個大孩子。沒

一會兒陸永平也來了,帶四五自己,開了臺聯盟收割機。人多即是氣力大,當

天就收了三塊地,大約四畝擺佈。二十六母親也來了,但沒能插上手,索性回

家做飯了。兩天下來攏共收了六畝,養豬場還有兩塊凹地,太濕,機械進不去,

就先撇開不顧了。

  高考了結後母親就清閑多了,多半時間在家曬麥子。看爺爺一把老骨頭,

七八十斤一袋麥子還是扛得起來的。母親就和奶奶兩人。我早上起來也試扛

過幾袋,但沒走幾步就得放下歇。母親見了,說:「你省省吧,閃了腰。迅速

去用飯,不必上學了?」

  之後有一天我晚自習回頭,正好遇見陸永平和爺爺在客堂飲酒。爺爺已經高

了,老臉通紅,拉住我說:「林林啊,你真是有個好姨夫!本年可多虧了你姨夫

啊!和諧要有你姨夫各半像話就好了。」奶奶說出這樣的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

爺爺這說,讓我十分不爽。陸永平也有點高,當下就說:「叔您這話可就見外

了。親妹子,親外甥,都一家屬,我就拿林林當兒子看。林林啊,養分費沒了吧,

姨夫這�有,盡管說話!」說往茶幾上拍了幾張老人頭。我也不理會他,徑直問:

「我媽呢?」爺爺哼唧半天,也無知道說的是啥。這時母親從室走了出來。她

還是那件碎花連衣裙,趿拉一雙粉紅涼拖,對我熟視無睹。直到送走爺爺和陸

永平,她都沒和我開口。

  我洗完澡出來,母親站在院子�。她冷不丁地問:「養分費咋回事兒?」

       ********************

  七月一會考,要占用教室,初中部安息一天。但田徑隊不讓人閑,又召

集我們開會,說是作學年結算。誰知到了校門口,門衛死活不放行。不一會兒體

育教師來了,說今日教委要來巡查考場,這個會可能要改到期末測驗後。完了他

還鞠了一躬,笑說:「同窗們,真對不起!」既然這樣,大家趕快作鳥獸散。

  三班的王偉超喊我去搗臺球,但我其實提不起興緻。他給我發根煙,罵了聲

蔫貨,就蹬上了自行車。騎了幾米遠,他又調頭回來,取出一盒避孕套,問我要

不要。我接得手�,看了看,就又扔給了他。王偉超收好避孕套,問我:「真不

要?」我說要你媽個屄喲。他嘻嘻哈哈地靠過來,朝我吐了個煙圈,說:「你覺

得邴婕怎樣?」不等我反映過來,這貨大笑奔馳而去。

  到家時,院子�陣陣飄香。翻開門簾,奶奶正在廚房�忙活。她說:「喲,

林林回來的正好,一會兒給你媽送飯。」我問往哪兒送。她邊翻炒邊說:「地�

啊,養豬場那塊,今兒個收麥。」我說:「這地�能進機械了?」奶奶呵呵笑了:

「機械?人為機械。」接,她幽幽道:「你媽這長年沒幹過啥活,本年可受

累了。」我沒接話,操起筷子夾了片肉,正往嘴�送,給奶奶一巴掌拍回了鍋�。

我哼一聲,問都誰在地�。奶奶說我小舅、陸永平和母親。我說:「又不必機械,

他陸永平去幹啥?」奶奶笑罵:「陸永平陸永平,不是你姨夫呢。往年不說,今

年西水屯家可用上勁了。」我又問:「爺爺呢?」奶奶揭開蒸鍋,一時霧氣騰騰:

「你爺爺上二院去了,氣管炎作二次查驗。我也抽不開身,你叔伯奶奶今兒個周

年,總得去燒張紙吧。」

  我到客堂看看表,剛十點,就沖廚房喊:「人家早飯還沒吃完呢。」奶奶說:

「我這不急走嘛,飯在鍋�又不會涼,你十一點多送已往就行。」

  奶奶前腳剛走,我就整理妥當起程了。啤酒放在前簍�,保溫飯盒提在左手

上,後座了把從隔壁家借來的鐮刀。農忙時節,路上車挺多,我單手騎車天然

得提防翼翼,約莫二十分鍾才到了養豬場。

  鄰近都是蘋果園,綠油油一片,不少蘋果樹已冒出黑色的花骨朵。養豬場大

門朝北,南牆外有一排高大的花椒樹。小麥種在東、西兩側,攏共九分地。西側

大約有六分,已收割完畢,金色麥芒碼得整整潔齊,像一支支亟待發射的利箭。

麥田與圍牆間是條河溝,在已往的幾年�淌滿了豬糞,眼下隻剩餘一些闆結的屎

塊。我從橋上駛過,心十分憂傷。時至今天,我對那些佔有巨型排便設施的事

物都有種和藹感。

  停下車,剛想啼聲媽,又生生咽了下去。我喊了聲小舅,沒人回聲。轉過拐

角,放眼一片金黃麥浪,卻哪有半自己影。我提飯盒,順田壟走到了另一頭。

地頭割了幾米見方,兩把鐮刀靠牆立,旁邊還躺一方毛巾、兩副帆布手套、

幾個易拉罐。我環視四周,隻見烈日當頭,萬物渺遠,眼皮就跳了起來。

  事實上眼皮跳沒跳很難說,但在我的影像中它就應當跳起來。至今我記得那

種泰山壓頂般的緊張感。快步走到養豬場門口,鐵門掩,并沒有上。我心�

放寬少許,輕輕推門一條縫,卻聽叮的一聲響,像是碰了什物品。今日想來,

我也要欽佩個人的機敏勁兒,固然其時并無知其用意。我歪頭從轉軸縫�瞧了瞧,

發明門後停一輛自行車。哪個王八犢子這沒眼色?我這就要強行推門門,卻

又猛然停了下來。

  四下瞧了瞧,我把飯盒放到門口的石闆上,繞到了西側牆角。那�種棵槐

樹,莖桿光禿禿的,還沒我小腿粗。但這豈能難住爬樹大王?抱住樹幹,沒兩下

我就蹭到頂,屈身扒住牆頭,攀了上去。院子�沒人,也聽不到任何響動。腳下

即是豬圈,蓋了幾層石棉瓦,脆得厲害,當然上不得人。而除了我這安身之所,

放眼望去滿牆的玻璃渣子,更是想已往。沒設法,我隻能硬頭皮,順棚沿

緩慢挪到了平房頂。一路啪嚓啪嚓響,我也不敢垂頭看。平房沒修樓梯,靠房沿

搭了架木頭梯子,我提防翼翼地往下爬,直罵個人傻逼。

  了地,我才松了語氣。前兩年我卻是常常在養豬場玩,後來就大門緊鎖,

連路口都布了哨。父親也再不準我過來。院子挺大,有個五六百平。兩側十來個

豬圈都空,地上雜七雜八什破爛都有,走廊下堆幾摞空桶,散十來個飼

料袋。院子正中心有棵死石榴樹,耷拉一截粗鐵鏈,樹幹上露出深深的勒痕。

進門東側打了口壓井,鏽斑斑,蜘蛛羅網,許是久未採用。旁邊就停陸永平

的爛嘉陵。而大門後的自行車,正是母親的。

  平房固然簡陋,但還是五髒俱全,一廚兩,靠牆還掛了個太陽能熱水器,

算是個露天浴室。天知道父親有沒有做過飯,但兩個室肯定派上了用場。這�

可是方圓幾十�馳名的賭博窩點啊。我側耳傾聽,隻有鳥叫和遠處柴油機模含糊

糊的轟鳴聲。手腳地挪到走廊下,靠近中間室的窗臺:沒人。提防地扒上

西側室窗戶:也沒人。廚房?還是沒人!我長舒語氣,這才感覺左手作痛,

一看掌心無知什時候劃了道豁口,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開口聲。從最東側的房間傳來,模含糊糊,但絕對是陸

永平。一剎那,眼皮又跳了起來。那是個雜物間,重要堆放飼料,窗外即是豬圈。

我豎起耳朵,卻再沒了聲響。捏了捏左手,我繞遠,輕輕地翻過兩個豬圈。豬出

欄兩個多月了,圈�有些幹屎,氣息倒不大。雜物間沒有窗簾,蓋了半扇門闆,

我一眼就看到了母親。她躺在一張棗紅色木桌上,兩腿大開。陸永平站在中間,

有步調地聳動屁股。桌子固然抵牆,但每次擺盪城市吱的一聲響。

  陸永平一身中國石化任務服,敞個大肚皮,褲子褪到腳踝,滿腿黑毛觸目

驚心。挺動間他的肚皮泛起波波肉浪。母親上身穿件米色碎花襯衣,整整潔齊,

約能看到�面的粉紅文胸;下身是一條藏青色西裝褲,懸在左腳腳踝,右側褲

腿已經拖到了地上,一抖一抖的,落未落。她臉撇在另一邊,看不見臉色,嘴

�咬一頂米色涼帽,一隻白皙小手緊緊抓桌棱,指節泛白。一切俱在面前,

眼皮反而不再跳了。我感覺頭腦昏昏沉沉的,左手掌鑽心腸痛。

  陸永平氣喘籲籲,滿頭大汗順流而下,再被肚皮甩飛。他摩挲母親豐腴的

大白腿,輕輕拍了拍,說:「好妹妹,你卻是叫兩聲啊。」見母親沒反映,他俯

下身子,貼到母親耳邊:「姑奶奶,你不叫,我射不出來啊。」母親一把推門他,

擺正臉:「你起開,把我衣服弄髒了。」說就要起來。一旁的米色涼帽滾了

兩圈,落到了地上。隔玻璃,我也瞧得見母親紅霞紛紛,滿頭香汗。那條細長

脖頸上淌出幾道清泉,宛若雪原初融的春水。

  這一推,陸永平一個趔趄,差點失足,連胯下的老二都恰如其分地抖了幾抖。

他的家夥大得人,又粗又長,直到今日我也沒見過那樣的尺寸。當然,我是正

常男性,除了在影視作品和照片中也沒時機見識幾多勃起的陰莖。陸永平了

泛水澤的避孕套,搖了搖頭:「好好好,真是怕你了。」說他按母親的右

腿根,把胯下的黑粗家夥狠狠地插了進去。母親嗯地一聲低吟。陸永平像得到了

勉勵,揉捏手中的大白腿,高高抱起,扛到肩頭,再次抽插起來。這一波攻擊

又快又狠,肉肉交代處啪啪作響,棗紅木桌像是要跳起來,在牆上發出咚咚的撞

擊聲。母親「啊」地叫出聲來,又立刻咬緊嘴唇,但顫動的嗯嗯低吟再也壓制不

住。她眉頭緊鎖,俏臉通紅,粉頸繃直,小腹挺起,肥碩的臀瓣和飽滿的大腿掀

起陣陣肉浪。

  我再也看不下去,順牆滑坐在豬圈�。能夠是因疼痛,手都在哆嗦。可

屋的聲音還在連續,並且越發洪亮。那張天殺的桌子撞得整堵牆都在搖動。也

無知過了多久,母親「啊啊」地叫了起來,這嗚咽的聲帶搖動一旦開便再也

停不下來。我想到影戲�看到的雪崩,傾瀉而下,鋪天蓋地。母親的嗓音本就清

脆酥軟,這啼聲�又參絲絲沙啞,像七月戈壁塔樓�穿堂而過的季風。風愈發

急促而猛烈,把架子上的串串葡萄吹落在地,剎那瓊漿崩裂。房子�隻剩餘了喘

氣聲。陸永平上氣不接下氣,笑說:「爽不爽?」母親沒有回應,隻聽得見她

粗重的鼻息。突兀咚的一聲,母親說:「陸永平,你瘋了是不是?!」

  無知什時候,不氣的淚水已經湧了出來。我抹抹眼,趕忙爬起來,又趴

到窗口。隻見母親站在地上,撅肥白大肉臀,把右腿上的褲和西裝褲拉到了

膝蓋。接,她撐開粉紅棉褲,起穿肉色短絲襪的左腳,作勢往�伸。股

間露出一抹白色,直刺人眼。陸永平挺肚皮靠在牆上,猛然前撲,一把

母親抱進懷�。母親驚呼一聲,左腳「騰」地落空,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她

直起身子,盯陸永平看了幾秒,淡淡地說:「鬆開。」陸永平乖乖松了手,待

母親又去穿褲時才地說:「鳳蘭真對不住,但你要這會兒穿上,褲子肯定

濕透。」母親不理會他,徑直提上褲,又去穿長褲。陸永平說:「妹兒你不可這

樣,哥我可還硬呢。」我掃了一眼,他的確還硬,直撅撅的,碩大的睪丸上

盡是黑毛。母親拍了拍長褲上的灰,麻利地套上左腿,提了上去。

  紮好皮帶,母親四下顧盼,應當是在找鞋。那道敞亮的視線冷不丁地掃來,

得我趕緊縮回頭腦,驚出一身盜汗。然後又禁不住恨恨地想:「我怕啥,我又

沒做錯事兒,巴不得被她看見呢!」盯食槽�深深淺淺的坑,我不由歎了語氣。

這時屋�又傳來一聲輕呼,母親說:「你真瘋了,快鬆開!」

  我緩緩露出面,隻見陸永平從後面抱住了母親,兩手應當握住了乳房。我隻

能看見兩人的背影,滿眼是陸永平的黑毛腿。母親掙紮,低吼道:「你放不放

開?!」她真的急了。我不由攥緊拳頭,真想就這沖進去,卻疼得直咧嘴。好

在陸永平松了手。他說:「好,我鬆開,但沒讓我完事兒,這一次不算。」母親直

起身子,拽了拽衣角,過了半晌才小聲說:「沒時間了,他奶奶該來了。」陸永

平看看表,鬥大的巴掌端住母親香肩:「好妹子,還不到四十,最少得有多半個

鍾頭。再說我嬸這第三者輪誰知道會蹬到啥時候?」說,他兩手滑過腋下,又探

到了胸前。母親說:「說了碰上面,把衣服弄髒?」

  見母親默許,陸永平連連點頭,大手握住柳腰,「」地蹲下去,把臉埋進

了豐熟的肥臀間。母親拍開他的手,說:「幹啥呀你,快點好欠好?」陸永平這

下臉上有點掛不住了,站起身子,說:「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究竟咋樣才行?」

母親轉身我趕緊縮回了頭說:「要做快點,不做我此刻就走。」

  兩人不再開口,隻能聽見皮帶扣響和衣物摩擦的窸窣聲。接「啪」地一聲,

我能想象,陸永平的髒手扇在了母親屁股上。「來,趴這兒。」陸永平的聲音。

而後是腳步移動聲。很快,傳來「嗯」的一聲輕吟。我再次探出面,發明被門闆

擋阻了目光。一直挪到最東邊,兩人才又顯露在視野中。母親扶一口醬紅色的

飼料缸,撅挺翹的肉臀,已經再次被陸永平進入。他們面朝西,留給我一個側

影。陸永平手扶母親柳腰,不緊不慢地抽插,時深時淺。其時我不懂,還以

他這是沒了力氣,在磨洋工。母親微低頭,輕咬豐唇,耳邊垂幾簇濕發,馬

尾散亂卻依舊輕巧。褲子沒脫,隻是褪到了腳踝大約了便捷插入,她隻能

并緊雙膝,高撅屁股。黝黑多毛的陸永平更是襯托出母親的白皙滑嫩。

  陽光從我的方位進屋,雖被門闆擋阻大部,還是有少許潑在母親腰臀間。

母親蜂腰盈盈一握,身後的抽插,碎花衣角翻飛,肥臀白得刺眼。一種混

豬屎味的飼料氣味于局促的陋室升騰而起,漂流間在龜裂的水泥地上刻下幾縷斑

駁陰影。這之後的很多年,此情此景還是會時不時地溜進我的夢中。

  挺動間,陸永平雙手滑到母親襯衣下,輕輕摸索小腹。母親了一聲,但

也沒說什。這讓陸永平加倍肆意,他把長臉貼到粉頸上,來往摩挲。母親撇過

頭,說:「你這樣,惡心。」陸永平哼了一聲:「惡心?剛剛爽不爽?」母親

正色道:「第一,你快點;第二,我許諾你的會做到,請你也守規商定。」「啥

商定?說個話文的。」陸永平說猛插了幾下。母親喉頭溢出兩聲悶哼,皺

了皺眉,不再開口。陸永平說:「好了好了鳳蘭,有話開口,你這樣哥心�也不

好受。」完了,又增補道:「哥是騷了點,但也不是他媽的禽獸,哥也但願你好

過嘛。」母親冷哼一聲:「但願我好過,所以非要在這兒?」陸永平歎了語氣:

「好好,都是哥的錯,哥其實是想你想得緊。這不都快一個月了。」母親手擦

了擦額頭的汗,說:「你快點吧。」陸永平稍稍加速速度。母親又說:「還

有,以後再給林林錢。」陸永平停下來,一本正經道:「親外甥,咋就不可給

點零費錢了?管是不是封口費,給錢我總不會害了他。」母親說:「我不顧你

啥費,你給他錢即是害了他。」

  陸永平似是有些氣憤,不再開口,端住肥白美臀,開端快速抽插。淺的輕戳,

深的見底,但是十來下,母親的神情就差池了。她臻首輕揚,濃眉深鎖,美目微

閉,豐唇緊咬,光潔的面龐上燃起一朵紅雲,又靜靜伸張至耳後。那條細長雪頸

繃出一道柔美的弧度,于擺盪中輕輕發顫。每次冷不丁的深插城市讓她洩出一絲

悶哼。幾十下後,絲絲悶哼已連成一篇令人血脈張的樂章。母親整個上身都俯

在醬缸上,右手緊捂檀口,輕顫的呻吟聲卻再也無法壓制。這種不尋常的臉色和聲

音讓我手足無措,胯下的老二卻硬得發疼。生物講義早已翻過生殖康健那一章,

卻沒有任何人能通知你什是最原始的動物本能。陸永平也是氣喘如牛,黝黑的

臉膛漲得通紅。他深吸一語氣,大手掰開肥白臀肉,上身微小後仰,猛烈地挺動

起胯部。伴急促的啪啪聲,交合處「咕」作響。

  不出兩分鍾,也許更短我哪還有什時間概念母親發出急促而嘶啞

的幾聲長吟,秀美的頭顱高高揚起,嬌軀一抖整自己都滑坐到了地上。秀發

披分散遮住了她的臉,喘息間朱唇輕,白淨貝齒約可見。她左手扒在缸沿,

右手撐地,香汗淋漓的胴體輕輕抑揚。至今我記得母親顫動的大腿,微小蜷縮

,白得幾近透徹。胯間溢出的那抹毛發卻繁盛得宛如雪原上的落葉松,又無端

被陽光炙烤得烏黑油亮。還有那條藏青色西褲,糾結一團,縮在腳踝,像是蛇褪

去的一層皮。地上有一灘水漬。

  陸永平則是頭剛上岸的老水牛,粗重的喘息恍若催雨的雷鳴。他索性脫掉上

衣,從上到下囫一抹,背靠醬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能有點涼,他咧咧大嘴,

咕了句什。而後他轉向母親,攥住她勻稱的小腿輕輕摩挲:「搞爽了吧妹

兒?又尿了?桌上那灘還沒幹呢。」說,他揚了揚臉。我這才發明,那張棗紅

木桌上淌一灘水,少許已經順桌沿滴到了地上。這些尿晶瑩剔透,每一滴砸

下去城市濺起更多的小尿滴。我不由想到,這些個小尿滴也會濺起更多的小小尿

滴,假如有顯微鏡的話,我們就可以連續地觀測到這個過程。

  就這一剎那,陸永平突兀小眼瞪直,大嘴微張。兩撇八字胡使他看起來像條

魚。但很快,他笑了笑,撐醬缸,緩緩起身,鞠躬去抱母親。斟酌到褪在腳

踝的褲子,我認這個動作過于艱難,以至于他不該抱起來。所以真理場合可

能是:他起身後,先是提上褲子,尚硬的老二把褲撐起個帳篷。而後他鞠躬,

胳膊越過母親腋下,摟住後背,把她扶了起來。接,他左手滑過腿彎,抱住大

腿,「嘿」的一聲,母親離地了。她整自己軟綿綿的,耷拉藕臂,輕聲說:

「又幹啥,你快放下!」陸永平笑,起身走到木桌前,也不管水漬,母親放

了上去。拍了拍那寬大的碩大肉臀後,他把母親側翻過來,揉捏兩扇臀瓣,掰

開,合上。于是,相應地,母親脹鼓鼓的陰戶張開,閉合,陰唇間牽連出絲絲淫

液。母親當然想一腳把他踢開,但這時陸永平已褪下褲子,了粗長的陽具,

抵住了陰戶。隻聽「噗」的一聲,肉棍一插究竟。母親揚起臉,一聲輕吟。陸永

平揉捏臀肉,大規模抽插起來。理所當然地,屋響起一連串的「撲哧撲哧」聲。

哦,還有啪啪聲,木桌和牆壁的撞擊聲,以及母親的呻吟聲。

  上述場合即是這樣,或者說,應當是這樣。因我渾渾噩噩,基本無知個人

姓誰名誰、今夕何夕。直至母親壓抑而顫動的嬌吟聲響徹耳膜時,我才如夢方醒。

本來陸永平在對我笑,他甚至還眨了眨眼,黑鐵似的臉膛滑稽而又猙獰。我轉

身翻過豬圈,快速爬上梯子,手腳都在哆嗦。我無知道個人在懼怕什。石棉瓦

是再也不可走了。我定定神,來臨平房南側。強忍左手的疼痛,我扒住房沿,踩

到後窗上,再轉過身,耗費全心往對面的花椒樹上夢境一躍。很榮幸,臉在樹上輕

擦了一下,但我好歹抱住了樹幹。隻感覺雙臂發麻,我已不受管理地滑了下去。

潛能這種事真的很難說,因花椒樹離平房至少有三米多,即便加上高矮差,就

這蹦上去,通常人恐怕也做不到,更不要說一個孩子。半晌才從地上爬起,撲

鼻一股臭味,我發明個人中招了。無知哪個傻逼在樹下拉了泡野屎,雖已有些時

日,但一屁股坐上去,還是在褲子上留下了一坨婉轉的印。關于這泡屎的成色,

至今我也能說個真逼真切,假如你甘願聽的話。

  走到自行車旁我才發明落了飯盒,又沿田壟火速奔到養豬場北面。拿起飯

盒,我瞟了眼,門還掩,也聽不見什聲音。匆匆回去,站到自行車旁時,我

已大汗淋漓,背心和運動褲都濕了個通透。那天我穿湖人的紫色球衣,下身的

運動褲是割麥專門而換。在少年時代我太愛裝扮了,哪怕去幹最髒最累的活,

也要穿上個人最好的衣裳。我撿了幾片樹葉,用力擦了擦屁股上的褐色屎痕,可

哪怕塗上唾沫也無濟于事。當時豔陽高照,鳥語花香,幾隻雄鷹滑過蒼穹,我感

受左手掌心一下下有力的跳動,眼淚就奪眶而出。

               第06章

  我喊了好幾聲小舅,在田壟走了個來往,才有人出來。是母親。她戴一頂

米色涼帽,叉腰站在地頭。我轉過身推上自行車,朝母親走去。遠遠地我就問她:

「我小舅呢?」

  「有事兒先返回了。」母親面無臉色,涼帽下紅潮未退,白皙柔美的面龐泛

水光,像剛從河�撈出來。她俯身撿起石頭上的毛巾,撐開,擻了擻,而後用

它擦了擦臉。不等我走近,她就轉過身往養豬場大門走去。碎花襯衣已經濕透,粉

紅色的文胸背帶清楚可見。藏青色的西褲也是濕痕遍布,左腿褲腳沾幾點泥濘。

她步履有些不尋常,卻依舊如往常一樣輕快。邊走,她邊返來問:「你咋來了?你

奶奶呢?」

  陸永平在走廊下坐。看我進來,他忙起身,滿臉堆笑:「小林來了啊,你

奶奶做啥好吃的?」我天然不理會他,自顧自地紮好自行車。我發明母親的車已經

移到了石榴樹旁。

  母親拿毛巾進了中間的室。門似乎壞了,隻能輕掩。陸永平從車把上

取下保溫飯盒,打開聞了聞,浮誇地叫道:「好香哦!開飯啦!」說他向廚房

走去,又猛然轉過身:「還有啤酒啊!太細心啦!」他的大肚皮已經收進了衣服�。

廚房�無知有沒有廚具,即便有大約也沒法用,我沖空氣喊了句:「碗在車簍

�。」

  我和陸永平吃上飯了,母親才出來。她摘了涼帽,馬尾紮得整整潔齊,俏臉

白�透紅,腳上穿一雙黑色舊網球鞋。從我身邊途經時,她扇出一縷清風,有

種說不出的味道。我坐在地上,勉強用手指撐碗底,左手卻不受管理地抖個不

停。母親就呆在廚房�,也沒出來。我偷偷瞟了眼,黑洞洞的,什也看不見。

突兀,母親說:「你的臉咋了?」是在和我開口嗎?我茫然地搖了搖頭。今日的

鹵面無知怎搞的,讓人難以下咽。我強忍想多吃兩口,卻感覺喉頭一陣翻湧,

大口嘔吐起來。飯碗也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林林?」母親奔了出來。我卻再也不起頭,青天白天的,隻感到冷得要

命。陸永平似乎也圍了過來。模含糊糊地,母親好像抱住我哭出聲來。

       ********************

  我燒了兩天三夜。整自己雲�霧�,時而如墜冰窟,時而似臨炎爐。不同種類人

事都跑到我的夢�來,陸永平、母親,爺爺、奶奶,邴婕、王偉超,甚至還有父

親我以個人忘了這自己。從小到大我都沒害過這大的病。據奶奶說,當

時骨頭都露了出來,縫了二十來針,至今我左手掌上留一道狹長的疤。

  至于是怎弄傷的,母親從沒問過。奶奶卻是問過幾回,我瞎扯一通就蒙混

過關。固然每次說法都不盡雷同,但奶奶好像絕不懷疑。沒幾天即是期末測驗,

十一門課,足足難熬了三天。這時期世界杯了結了,冠軍不是巴西,更不是意大

利,而是東道主法國。誰也沒料到小醜齊達的頭能慘敗外星人羅納爾多。

  養豬場一,很久未見陸永平,直至七月中旬發行成果的那天下午。由于成

績不太夢想,或者說很糟有史以來第一次跌出班級前十名,我一路悶頭騎車。

在大街口一閃而過期貌似看到了陸永平,他還沖我招了招手。沖完涼出來,空氣

�飄股煙味,陸永平已經在涼亭�坐了。這大熱天的,他穿襯衫西褲,像

趕給誰送葬,一面吸煙,一面流汗。「手好點了吧?」他笑問。其時傷口剛

拆線,什都沒法幹,洗個澡都得提防翼翼。我單手擦頭,撇撇嘴,沒理他。

陸永平就湊過來,小聲說:「小林啊,姨夫對不住你。」我沒答話,轉過身就往自

己房間走。他突兀說:「你爸的案子就要開庭了。」我停下來,問他什時候。

陸永平說二十幾吧。

  我剛在床上坐下,陸永平就跟了進來。我皺皺眉:「還有事兒?」陸永平笑

了笑,給我遞來一根煙,又說:「哦,傷員。」我真想一拳打死他。他四下看了

看,歎了語氣:「人啊,都是忘恩負義。」我說:「你啥意思?」他坐到我身邊,

挪了挪屁股:「你這床挺軟的啊。」我說:「沒事兒快滾。」他兩聲,笑

說:「你啊,跟你媽一副性情。」完了又拍拍我肩膀:「外甥啊,姨夫真想給你

說幾句心�話。」我冷哼一聲,閃開肩膀。他又湊近:「那天你看見了吧小林?」

我刷地紅了臉,左掌心又跳起來,不由攥緊了右手。他繼續道:「不要怪你媽,

你媽是個好人,好妻子,好兒媳,好母親。」說,他站起來,面臨我:「也不

要怪姨夫,姨夫是正凡人,像你媽這樣的,呃,誰不喜愛?」我向後躺倒,沒有

開口。

  「你也喜愛對差池?」陸永平壓低聲音,「說實話,小林,有沒有夢到過你

媽?」我騰地坐起來,他飛快地往後一閃。這貨還挺麻利。他自滿地笑了笑:

「青春期期嘛,誰沒有過?看姨夫大老粗,也不是白痴。」我重又躺到床上。陸

永平繼續說:「你媽這樣的,準的大夢中戀人。更說小屁孩,哪受得了?」

我盯天花闆,想到床底下應當有根拖把棍。他卻在我身旁坐下,支支吾吾半晌,

末了說:「有個事兒通知你,可亂說。小宏峰,呵呵,就搞過你姨了。」

       ********************

  開庭那天我也去了,在市中級人民法院。觀席上人還不少。父親頂青發

茬,掛個山羊胡,貌似瘦了點,整自己慘白慘白的。他看見我們就紅了眼圈。

神使鬼差地,我竟也眼眶一熱,忍了半晌,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奶奶一見父親

就開端鬼哭狼嚎,被法官訓誡了幾回,險些逐出法庭。爺爺隻顧垂頭抹淚。母親

卻闆臉,沒說一句話。

  同案犯史某、程某、鄭某也一并受審。史某、程某被指控集資詐騙罪,鄭某

和父親一樣,被控不法吸引公入款。聽說,主犯史某是個老油條,早在80年

代就因詐騙罪蹲了十來年,出來沒多久就開端幹老本行。這一次在全國三省市均有

涉案,總金額達五百多萬元。當然,對于坐在觀席上的我而言,這些毫不經意義。

  案子并沒有當庭宣判。回到家,母親對爺爺奶奶說可能還會有罰金。爺爺問

能有幾多。母親說無知道,得有個幾萬吧。一家屬又陷入寡言。

  對我的測驗成果母親顯然不平,她甚至懶得問我考了幾多分,隻是說立刻初

三了,田徑隊什的就想了。說這話時她正給我上藥,依舊蔥白的小手掌心遍

布紅肉芽,燈號下的桃花眼眸敞亮溫潤。我吸了吸鼻子,沒有吭聲。

  記得開庭後的第三天,我和母親到姥姥家省親。她戴了頂寬沿遮陽帽,上身

穿什沒了印象,下身穿了條黑色七分闊口馬褲,臀部緊繃繃的。她在前,我在

後。一路上高大的白楊嘩嘩低語,母親的圓臀像個洪流蜜桃,在自行車座上一扭

一扭。我感覺雞雞硬得發疼,趕忙撇開臉,不敢再看。

  其時了兼顧姥姥,二老住在小舅家。小舅時年三十二三,剛被遠程客運炒

了魚,遂在姥爺曾經下放的城東小禮莊搞了片魚塘。了便捷起居,又在村�

租了個獨院,和魚塘隔了條馬路,也就百十米遠。小舅媽也在二中教書這樁

親事還是母親牽的線二中就在城東,比起城西勞工街的屋子,這兒反而更近

些。

  我和母親趕到時,門口停了個松花江。院門大開,家�卻沒人。我一通姥爺

姥姥小舅亂喊,即是沒人應。正納悶,被人捂住了眼,兩團軟肉頂在背上,撲鼻

一股茉莉幽香,甜甜的嗓音:「猜猜看。」我刷的紅了臉,掰開那雙暖和小手,

叫了聲舅媽。小舅媽摟住我的肩膀,面向母親說:「喲,這小子還臉紅了,長成

大姑娘了!」母親放下禮品,笑了笑,問這人都上哪了。「上魚塘溜圈兒了,」

小舅媽把我抱得緊緊的,「一幫人跟啥都沒見過似的。」見我要擺脫開,她又拍

拍我肩膀:「二姐,你無知道,這林林在學校見到我就跟看到空氣一樣,哼。」

母親笑說:「咱大姐也來了?」小舅媽點頭,忽地放低聲音:「那裝扮的叫一

個呵呵。」我想起陸永平的話,心�猛然一顫。小舅媽又問起父親的事,母

親說判決還沒下來,看樣子監獄之災是免不了了。小舅媽歎了語氣,小手捏我

的耳朵拽了又拽。

  開口間,大量人馬殺到。姥姥坐在輪椅上,由張鳳棠推。身邊是姥爺和陸

永平。門外傳來孩子的叫嚷,還伴小舅的呼嘯。「林林來了!」還是陸永平反

應最快。我嗯了聲,挨個稱謂一通,卻沒由來的一陣尬。姥爺摟我,姥姥隻

會嗚嗚嗚了。母親叫了聲爹媽,姥爺就歎語氣,擺了擺手。小舅媽說:「菜都差

不多了,就剩幾個熱的,洗洗手,立刻開飯。」完了又沖門外喊:「張鳳舉,你

滾返回上幼兒園吧,啥時候了,沒一點眼色!」小舅嘻嘻哈哈地跑進來,頭上紮

了個小辮兒,啪地踢了我一腳:「這是個大姑娘,啊,一會兒上婦女們那桌去。」

人哄堂大笑,我不由臉更紅了。

  午飯在院子�吃。身旁有兩株高大的無花果樹,香氣陣陣。婦女孩子一桌,

我和姥爺小舅陸永平一桌。小舅燒完菜出來就抱女兒,忙的不能開交。小表妹

六七歲,紮個沖天辮兒,老往我身邊拱。無知誰說林林可真受迎接呢,小舅媽

就笑了:「你以呢,林林在學校那可是偶像,幾多花季少女的白馬王子呢。」

張鳳棠說:「是吧,也難怪,和諧老弟那也是皮子好,當年無知幾多人追呢。」

她這話是往火堆上潑水,氛圍驟冷。我偷偷瞟了瞟,母親垂眼喝飲料,神情如

常。姥爺又歎了語氣。陸永平皺了皺眉,沒有開口。小舅在桌下踢了我一腳,說:

「林林一會兒看魚去,還有幾隻老,前兩天走在路上撿的。」小舅媽切了一聲,

笑罵:「德性!」

  張鳳棠那天穿什想不起來,印象中很清涼,露大長腿,鞋跟很高。她身

邊就坐小表弟,十歲出面,臉都還沒長開。陸永平的話顯然不可信。小舅媽問:

「敏敏啥時候能回來?」她向陸永平,而不是身邊的張鳳棠。陸永平說表姐今

年考了軍藝,結局還沒下來。小舅媽笑說:「這可有出息了。」張鳳棠哼了一

聲:「還不是你姐夫拿錢跑的,此刻啥不必錢啊。」飯桌上又寡言了。半晌小舅

才接話:「那也得有錢啊,是不是哥?」陸永平大嘴一咧,端起酒杯,說:「啥

話這說的都,來,爺幾個走一個。」張鳳棠不平地嘟了一句:「開車呢,你少

喝點。」陸永平一飲而盡,又滿上,說:「林林也來。」

  飯後來了幾個串門的,湊了兩桌打麻。母親和小舅媽整理碗筷。泔水桶滿

了,母親問往哪倒。小舅說魚塘有口缸,專存泔水喂魚。母親就提桶去了魚塘。

我給幾個孩子摘完無花果,發明陸永平不見了,當下心�一緊。匆匆奔出門,剛

過馬路,遠遠看見陸永平一瘸一拐地走來。見了我他也不掩蓋,笑說:「小林

啊,你姨剛剛說的往心�去,就當她放屁。媽個屄的滿嘴跑火車。」說他銜

上一根煙,又給我遞來一根。我搖搖頭。他說:「真不要?切,我還無知道你們。」

這時母親正好回來,步履輕巧,迤而行,手�的泔水桶反而更襯托出她的美。

走到我跟前,她輕聲說:「林林,沒事兒咱就回家吧。」

       ********************

  父親宣判那天我沒去。上午十一點擺佈奶奶讓陳教師攙進了門,一屁股坐

到沙發上,悶聲不響。爺爺和母親緊其後。爺爺剛坐下就站起來,說到鄰居院

取煙袋。母親忙打招呼陳教師喝水。陳教師是母親辦公室的同事,開庭那天用的就

是她的車。她急速推脫說不打攪了,勸母親多想,一年僅僅,最多來年四月份

人就能出來。臨走她又把我拉到門外,吩咐說:「林林小男子漢了,可要多兼顧

家�點。」陳教師剛走,客堂就傳出一聲直穿雲霄的哭。

  半天不見爺爺來,我跑到鄰居院一看,他老人家地上躺呢。

  父親被判處分金兩萬元。爺爺腦淤血住院前後花了一萬多,出院後半身不遂,

散步拄個拐棍,上個洗手間都要人兼顧。奶奶呢,隻會哭。那段時間母親要守

在手機旁,要四處奔走。爺爺住院末了由學校墊付了一萬塊。親友摯友們過來

坐坐,說幾句安撫話,也就拍屁股走人了。有天下午姥爺帶姥姥來串門,塞給

母親一萬,說是小舅給了五千,剩餘的五千就當沒看見。臨走他又吩咐:「已經

給你姐夫打過打招呼了,咱就這一個有錢的戚屬,這會兒不必啥時候用。」這多

天來神情如常的母親突兀垂下了頭。我坐在一旁,看透過綠色塑料門簾灌入的

黯淡陽光,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爺爺住院時陸永平就來過,和張鳳棠一起,屁股沒暖熱就走了。那晚來送信

封是一自己。完了母親說:「謝謝哥。」陸永平說見外,又扭頭拍拍我肩膀:

「沒過不去的坎兒,小林。」他前腳剛走,奶奶就進了門,問:「送錢來了?」

母親點點頭。奶奶就坐下,幽幽道:「說來也怪哈,和諧剛失事兒那會兒急用錢,

西水屯家就借了兩千對差池?後來突兀就拿了三四萬,這下又是一萬五,你說他

家是不是開銀行的?」

  第07章

  未曾感覺過一個暑假竟如此漫長。曾經魅力無限的垂釣摸蟹幾乎在一夜之間

被所有人棄。每日中午我都要偷偷到村頭水塘�遊泳,幾十人下餃子一樣撲

騰來撲騰去,呼聲震天。遊累了我們就躺在橋頭曬太陽,吸煙,講黃色笑話。暖

洋洋的風拂動一茬茬剛才冒頭或正在迅猛生長的陰毛,驚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

們步履匆匆。有次房後老趙家的媳婦正好途經,我趕忙躍入水中。她趴到橋頭朝

下面喊:「林林你就浪吧,回家告兒你媽去!」水�的一鍋呆逼傻屌們砰然大笑,

叫:「有種你下來告!」我卻已蹲在橋洞�,半天不敢出來。

  偶然會有人喊我打球,要在手機�,要遠遠站在胡同口,從沒人敢貿然

步入張教師的權勢範疇。學校結構教師們旅遊,母親情色文學 杜蕾斯也推脫了,固然但是區區幾

千塊錢。陸永平來過家�幾回,每次都托詞送什物品,一雙小眼骨溜溜地轉。

而每次我都「不解風情」地賴不走,有時甚至會自動和他聊天,并不失機會地

冷嘲熱諷一番。母親隻是平庸地沉醉在個人的世界�備課或者看書,周遭的

一切都仿佛和她無關。

  八月中旬的一天王偉超來找我,不是站在胡同口,而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其時他已發育得相當成熟,比我高了一頭,更難得的是超然于絕多數同齡人,

他已或許清靜而熟地接應張教師了。王偉超在我房間�來來往回轉了七八圈,

問我近期在忙什。我說寫功課啊。他一通屄屌屄屌的,給我遞來一根煙,我指

了指鄰居,他說你個軟蛋。後來他饒有嗜好地撥弄起我床頭的錄音機。換了十來

盤磁帶後,他說:「都什屄屌玩意兒,下回給你帶幾盤好聽的。」臨走他貌似

無意地提起邴婕,說她想登山,問我對鄰近的土坡熟不熟。我愣了愣,說去過

幾回。他嘿的一聲:「那好,就這定了!」

  第二天還是第三天,凌晨六點多王偉超來喊我。到了村西橋頭就見了邴婕,

黃T恤,七分褲,白球鞋,馬尾烏黑油亮。伴同還有個女的,印象中見過幾回,

圓臉圓眼,帶點嬰兒肥。她懇切地跟我招呼:「嚴林你可算來了!把人等死了!」

說搗了搗身邊的邴婕。邴婕笑罵施以回禮,紅臉說:「一會兒天就熱了。」

王偉超怪笑兩聲,也不開口。

  一路上冷風習習,草飛蟲鳴,無邊綠野低吟竄入眼簾。那時路兩道的參天

大樹還在,幽暗深邃的沿河樹林還未伐戮殆盡,河面偶然擦過幾隻翠鳥,灌叢間

不時驚飛起群群野鴨。伴同女孩頻頻尖叫,邴婕隻是微笑,偶然附和幾句。王

偉超笑話不停,我卻笑不出來,隻覺心�升騰起一股甜美,濃得化不開。

  不到十點我們就登上了山頂。在樹蔭下歇了會兒,望遠處一排排整潔劃割

如鴿籠般的屋子,他們都感觸萬分。我也應景地唏噓了幾聲。王偉超甚至即興賦

詩一首,引得大家前仰後合。後來我們摘了些酸棗和柿子,就下了山。在村西頭

飯館,我請大家吃了碗面。固然帶了些幹糧,每自己還是餓得要死。我和王偉超

還各來了一瓶啤酒。直至分開,邴婕才跟我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謝謝你嚴林。」

即是此時,我看到一個認識的身影從邴婕身後急駛而過,汗津津的心剎那凝固下

來。

  回到家時已近五點。院門大開,卻沒有人。紮好車,我四下看了看,一切如

常。我走到客堂,甚至溜進父母室,也沒發明任何蛛絲馬。這時母親回來了。

她叫了聲林林,我趕忙在客堂坐好。她走進來問晚飯吃什,我說便。那天母

親穿了件淡藍色連衣裙,一抹細腰帶勾勒出窈窕曲線。她問我玩得怎樣,我說

就那樣。她不平地皺了皺眉,也沒說什。沖涼時我發明洗衣籃�空空如也,出

來頭一看,二樓走廊上晾不少衣物,此中天然有母親的衣褲。但這同樣說

明不了什。我進了個人房間,躺在床上,隻覺煩躁莫名。

  吃晚飯時,我問母親剛才去哪兒了。她說去奶奶院看看爺爺,又問我怎了。

我沒吭聲,把米粥喝得滋滋響。突兀,母親站起來,啪地摔了筷子,低吼道:

「嚴林你有啥就說出來,你們一家屬都啥意思!」我起頭,隻見一汪晶瑩的熱

淚在母親眼眸�打轉,不由心�一疼,之而來的是一種激烈的惶恐不安。從小

到大我未曾見過母親當我的面落淚。但也無知什,我沒有開口,繼續用飯。

半晌,母親才又從頭坐下,胸膛激烈抑揚,整自己卻然一尊塑像。

  接下來的幾天母親都沒有和我開口。我有意識地好,掃除衛生,洗碗刷鍋,

連村頭的水塘都不再去,母親卻始終不茍言笑。此中某個下午,我躺在房間的涼

席上,聽窗外煩躁的蟬鳴,百沒趣賴地翻起了一摞西方文學名著。那是母親從

學校借來的,馬克吐溫,阿加莎克�斯蒂以及柯南道爾等等。我便操起一本,

便漫無目標地看了起來,結局一發不能整理。直到母親喊用飯,我都沒能從書上

移開眼。那本書叫《湯姆索亞曆險記》。湯姆和哈克的觀光讓我忘乎所以,有生

以來第一次發明本來書也可以如此神奇。

  陸永平很久沒有顯露,消亡了通常。這讓我寬慰,卻又令我緊迫仇敵一

旦潛入密林,危險便無處不在。

  天越來越熱,晚上開窗,連過堂風都夾股暖屁。家�也就父母室有空

調,母親喊我到她房間睡,理所當然我謝絕了我有些懼怕,那些難以齒的

夢,那些令人羞恥的勃起。每日傍晚奶奶城市在樓頂沖刷一方地,晚上鋪上幾張

涼席,我們就躺乘涼。爺爺半身不遂,不敢張風,天擦黑就會被人攙下去。母

親偶然也會上來,但不多開口,到了十點多就會回房睡覺。有次母親剛下去,奶

奶就歎了語氣。我問咋了。奶奶也不答話。朦朦將近睡的時候,她拿癢癢

撓敲敲我:「林林啊,不是奶奶多話,有些事兒你也不懂,但這街坊隔壁可都開

始說閑話了。你呀,尋常多替你媽看點,整日光知道玩。」我哼一聲就翻過

了身,隻見頭頂星光燦爛,像是仙人撒下的痱子粉。

  之後的一天半夜,我下來上洗手間,見洗沐間亮燈,不由一陣納悶。我喊了

幾聲媽,沒人回聲。正要推開進去,母親披頭散發地從屋梨跑出來,說她正要去

洗沐,落了件物品。記得那晚她穿了件黑色睡裙,沒戴胸罩,跑動間波濤澎湃。

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映過來,撓頭進了洗手間,心�砰砰亂跳。出來時洗沐間已響

起了水聲。上了樓,奶奶在一旁打呼,我心想這半夜洗什澡,沒開空調。

  又過了幾天,也是半夜,我回房拿花露水。走到樓梯口時約聽見了什聲

音,忙豎起耳朵,周遭卻萬俱靜,除了遠處的蛙鳴。拿花露水出來,又仔

細聽了聽,哪有什聲音啊,我這年齡輕輕就幻聽了嗎。躺在涼席上,我卻有些

心緒不甯,翻來覆去睡不。總覺得身上奇癢難耐,奶奶卻一如既往地呼呼大睡。

遲疑了半晌,神使鬼差地,我爬起來,偷偷摸了下去。剛挪到樓梯口,整自己便

如遭雷擊,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下午。父母房間傳出了那種恐怖的

聲音,含糊,然而確切,不容質疑。

  靠近窗戶,聲音清楚了很多。粗重的男女喘息聲,偶然混雜幾聲極細的低

吟,若有若無的啪啪聲卻伴明顯的「咕咕」。無知過了多久,女聲說:

「你快點吧。」

  「咋?癢了?」

  「你快點好欠好?」

  「這大半夜的,快點讓我去哪兒?」

  「陸永平你還真是要臉啊。」

  「好好好,你就開不得開玩笑。」說動作好像激烈了幾分,啪啪聲也清楚起

來,母親發出幾聲哦哦的悶哼。「爽不爽?」母親不答話,連低吟聲都不見了。

  「爽不爽?嗯?」啪啪聲越發清楚,「咕咕」變成了「撲哧撲哧」。

  「哦你輕哦點。」

  「怕啥,這大半夜的誰能聽見?」陸永平說又加重了幾分。啪啪啪,在寂

靜的夜分外洪亮。

  「你瘋了?」母親有些急了,好像要翻身。

  「可不,看見你我就瘋了。」陸永平應當按住了母親,動作更是激烈。

  「嗯哦哦。」母親的悶哼聲越發急促,帶絲尖細的嗚咽,像是從

胸腔�擠出來通常。

  「爽不爽?爽不爽?」陸永平簡直像個打樁機,我都懼怕樓頂的奶奶會被吵

醒。

  「停下來,停啊啊哦!」突兀母親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剩餘了

啪啪聲和陸永平的喘息聲。過了好幾秒,母親的聲音才重又顯露,那是一絲越過

嗓子眼扶搖而上的嗚咽,短促而粗。之後周遭就安靜下來,粗重的喘息像屋�

藏了好幾頭牛。

  我靠上牆,輕輕籲了語氣,想就此離去,卻又不樂意。大腦飛快滾動,像

是徬徨在一個遍布錦囊的走廊,卻沒有一個點子能解我燃眉之急。這時傳來一陣

吮吸聲,母親嗯了一下。陸永平笑說:「這奶子頂你姐倆。」接啪的一聲:

「這大屁股,得頂你姐仨。」

  「起開。」推搡聲。母親好像站了起來。與此同時,「當」一聲,陸永平

「哎呦」了一下。啪,亮了燈,窗口映出一片粉紅,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能

看見一抹龐大而蛻變的黑影。「快滾。」

  「又咋了?」陸永平吸寒氣,看來剛剛磕得實不輕。

  母親沒有開口,好像在穿衣服。

  「你啊,這啥性情?」陸永平靠近了母親,「姑奶奶,我錯了好欠好?」

  母親推門了他。

  「究竟咋了你說嘛?」陸永平抱住了母親,「好不輕易一次,還這硬,

我」

  「你小點聲,讓人聽見,我殺了你。」無知道母親什會說出這樣的話,

聽起來就像是肥皂劇�的對白。假如換個情況,我可能已經笑出聲來。「還有,

少給我污言穢語。」

  「好好,你說啥即是啥,都是哥的錯。哥一見你就興奮。」陸永平在母親自

上摩挲,「哥來了啊。」

  「你嗯幹啥?!」黑影一晃,床咚的一聲響。

  「鬆開,鬆開你!」母親在掙紮,但陸永平好像很強硬。

  沒一會兒喘息聲復興,母親發出若有若無的低吟。

  「關燈。」

  「關啥燈?」陸永平這說,還是乖乖關了燈。

  步調開端加速,床也吱嘎吱嘎地呻吟起來。

  「起開,下床。」

  「唉。」陸永平好像把母親抱起,後者發出嗯嗯的幾聲低吟。頃刻,抽插聲

也清楚可聞了。

  「以後不要這樣了。」

  「咋樣?」陸永平猛插了幾下,啪啪啪。

  「哦哦晚上。」

  「晚上咋?」

  「不要來了。」

  「哥也不想啊,小林看你那緊,還有你婆婆,喊你出去你又不肯,哥能

咋辦?」

  「你啥意思?」母親冷冰冰的。

  「沒啥,即是說不便捷。」陸永平賠笑。

  兩人不再開口。撲哧撲哧聲讓我心慌。

  「那,你也不可三更半夜老在外面拍門啊?」無知過了多久媽媽 情色文學,母親突兀說。

  「哥不這樣你能開門?」陸永平有些自滿,步調開端加速。

  「你能要嗯點臉不?」母親的聲音低沉而壓抑,「那天林林就

  「哥提防點,好欠好,你啊。」

  「罷了讓人發明,我就殺了你。」過了很久母親才說。

  「那啥啥啥做鬼也風騷對差池,你殺了我吧。」陸永平強力抽插起來,啪啪

聲再度響起。

  母親也悶哼連連,其間混雜幾聲悠長的「嗯」。

  「鳳蘭你真好,能得到你是哥幾輩子修來的福。」

  「胡胡說啥啊你?」

  「鳳蘭,哥早就想搞你了。」

  「說了。」

  「鳳蘭,搞死你,哥搞死你!」陸永平撒起了驢瘋,清脆的啪啪聲像是子夜

�的耳光,至于扇在誰的臉上我臨時還沒搞懂。

  母親的悶哼越發洪亮。我聽到了木頭還是什在地上摩擦的吱聲。

  「鳳蘭,哥搞你屄。」陸永平急促地喘息,讓我想到姥爺賣驢肉丸子時

旁的鼓風機。

  「哦哦啊」母親的悶哼短促、尖細,像是噴薄欲出的清泉被

死死堵住。

  「鳳蘭,鳳蘭啊。」陸永平聲聲輕喚,喉頭溢出嘶啞的低吼,力度卻越來

越大。

  「到到了」母親斷間斷續的聲音像是被風吹散的音符。我也終于從

這顫動的聲帶中搜索到了幾絲愉悅。這即是人類最原始的語言?

  「哥也來了,射你,射你屄。」陸永平發出野獸般的吼聲。一陣急促的肉體

衝撞聲後,一切重歸靜寂。

  我早已大汗淋漓,體態像被抽閒了通常,胸中卻充滿著激烈的熔巖。我無知

道那是什,但它讓我不舒服,讓我疼痛、饑渴、惱怒,甚至羨慕。我緊緊靠

牆,卻無知該在什時候離去,也許我已經錯過了最佳機會,也許他們立刻就會

發明我,也許我應當英豪地迎上去,終究我做錯了什呢?

  那晚我躺在涼席上,感覺一種透骨的高傲。頭頂是神秘莫測星海,耳畔是悠長鼾

聲,我握緊拳頭,任眼淚滂沱而出。

               第08章

  淩晨四點多就被奶奶趕了下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卻再也睡不。拿

起《福爾摩斯探案集》翻了四五篇,看看鬧鍾已經六點半,遂起床、洗臉刷牙。

母親還沒起來。我到奶奶家吃了早飯,蹬上自行車就出了門。

  敲了幾家門,呆逼們尚在呼呼大睡。我百沒趣賴地溜了幾圈,卻發明無處可

去。無知不覺到了村頭水塘,理所當然地,我脫掉衣服就跳了進去。水有些涼,

我不由打了個寒戰。遊了幾個來往,其實冷得受不了,我就在橋洞�蹲了會兒。

同樣理所當然地,我吼了幾聲。它們在橋洞�穿梭、回蕩、放大,聽起來像是另

一自己的聲音。于是我忍不住又吼了幾聲。直吼得喉嚨沙啞,我才又躍入水中。

  這時已豔陽高照。我躺在橋頭晾了晾,直曬得昏昏欲睡都不見人來。我不由

想到這世界是不是隻剩餘我一自己了。穿上衣服,我去了臺球廳。往凡人滿患

的大廳竟然關門。敲了半天,老闆才探出個頭,說這兩天查驗,停業。在門口

坐了一會兒,我口渴得要命,摸了摸,兜�空空如也。我隻好又蹬上了車,漫無

目標地瞎逛一通,竟晃到了校門口。大門關得嚴嚴實實,固然這當口高三已開學。

我停下車,背靠老柳樹杵了半晌,也不見什熟人。突兀想到王偉超家離這兒不

遠,我決擇前往訪問。他家我去過一次,印象不太深,但東摸西摸還真摸了。

王偉超他媽來開的門,說他不在家。我留了個名,就下樓又跨上了破車。

  那真是令人悲觀的一天。我四處奔波,而後發明個人是個過剩的人。羽而

歸時已是午後兩點。我直接騎到奶奶家,卻發明大門緊鎖。可憐我饑渴交加,隻

好硬頭皮進了自家院子。停好車,母親出來了,問我去哪了。她還是碎花連衣

裙,粉紅拖鞋,高高紮了個馬尾,清澈眼眸映牆上的塑料藍瓦。無知道是不是

錯覺,母親水靈了很多,面頰的一抹紅暈像是自昨晚便未消退。我沒吭聲,轉過身

進了洗手間。

  「嚴林問你呢,耳朵聾了?」母親有些氣憤。

  我慢吞吞地走出來,隻見母親雙手抱胸,闆個臉。「去玩了。」聲音嘶

啞得連個人都了一跳。

  母親一愣,眉頭微蹙:「又咋了你?」

  我指了指喉嚨,徑直進了廚房。

  「上火了?感冒了?」母親跟在身後,「還沒用飯?」

  我洗了洗臉,就水管一通咕咚咕咚,飲牛似的。母親在一旁不平地咂了咂

嘴:「說過幾多次了,又喝生水。」我也不理會她,翻開鍋看了看,操起勺子舀了

一嘴米飯。母親伸手拍開我:「一邊呆去。」她身上依舊是認識的幽香,我卻

接連退了好幾步。

  「咋吃?蛋炒飯?悶鹹米飯還是啥?」母親忙活,頭也不,「你嗓子要

不要看看?」

  「便。」我吐了句,就走到了陽光下。仰臉的一剎那,我看見二樓走廊上

晾幾件衣物,欄桿上還搭一張早已曬幹的舊涼席。

  「便便,便能吃嗎?」

       ********************

  整個下午我都在床上看書。柯南道爾筆下的維多利亞時代實令人神往。

更主要的是,窗外的蟬鳴,白得刺眼的世界,一切,都臨時和我無關了。直到六

點多鍾,在母親萬般催促下,我才出去吃了晚飯。

  飯間母親問我嗓子好點了沒。我邊吃邊答覆,說的什個人都搞不懂。母親

又問我下午都在忙什。我懶洋洋地通知她:「看閑書。」母親說:「看啥閑

書我不顧,先把功課寫完就成。」我埋頭喝粥,沒吭聲。母親好像張了張嘴,但

畢竟是沒說什。

  飯畢,母親整理碗筷。奶奶在樓上喊:「林林納涼啦!」我起身就要上去,

母親突兀說:「也無知道你咋回事兒,整日吊兒郎當、愛理不理會的,我還是不是

你媽啊?」我愣了愣,吸吸鼻子,還是快步邁出了房子。

  樓頂冷風習習,分外宜人。遠處誰家在放《杜十娘》「啼聲媽媽你休要悔恨」,

奶奶搖蒲扇跟瞎哼。和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我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就翻了個身。恍惚間母親好像也上了樓,跟奶奶談父親的事。突兀,母親嗯地

一聲悶哼。我趕忙扭頭,隻見她一絲不掛地撅屁股,身後還站一自己,正是

陸永平。兩人連在一起,有步調地震動,制造出淫靡的聲音。我離他們很遠,

又似乎很近。一根粗長的陽具在母親赭紅色的陰戶間進進出出,進時一捅究竟,

出時翻出鮮紅嫩肉,沒幾下交合處已泛起星星泡沫。母親端莊秀麗的臉上現在紅

雲密布,一隻蔥白小手捂住檀口,指縫間溢出絲絲撓人的輕吟,無知是苦惱還是

愉悅。對這一切,奶奶卻視而不見,還是自顧自地叨個沒完。我走到母親跟前,

叫了幾聲媽,她都充耳不聞。陸永平一臉猙獰地看我,越動越快,母親的啼聲

也越來越大。我一步步退卻,猛然一腳踩空,就墜了下去。

  睜開眼,星空依舊燦爛,褲�卻一片濕熱。我喘語氣,坐起身來。一旁奶

奶尚在呼呼大睡,我卻大汗淋漓,像給人潑了桶漿糊。夜風飄忽忽的,連星星都

被擦亮了幾分。我呆坐半晌,心想應當去洗個澡,一仰脖子卻又躺了下去。迷糊

間大門好像在響,叮叮咚咚,仿佛影戲�的風拂過了陽臺上的風鈴。我倒有個風

鈴,猴年馬月表姐送的,卻從沒掛過。我不大好意思,總覺得這掛上去太過詩

情畫意,有點和影戲�的人競賽生涯的意思。這種事總讓我倍感羞愧。這想

猛然一凜,我騰地坐起身來,豎起了耳朵。隻有不遠香椿樹的嘩嘩低語和模含糊

糊的犬吠。我不安心地爬起,走到陽臺邊往胡同�瞧了瞧,哪有半自己影?遲疑

頃刻,我還是提防翼翼地下了樓,杵在樓梯口聽了半晌,卻隻有個人的心跳聲。

       ********************

  早上起來母親已經做好了飯。油餅,雞蛋疙瘩湯,涼拌黃瓜以及一小碟腌韭

菜。我邊吃邊豎起耳朵,卻沒有母親的消息。整理好碗筷,輕輕叫了兩聲媽,沒

有回應。我掩上門,出去逗留了兩圈。回來時母親已經在洗衣服了,我一眼掃過

去就看到了個人的褲,不由加速腳步進了房間。

  即是這天,王偉超給我帶來了幾盤磁帶。多是些校園民謠。印象中有羅大佑

的《愛人同志》、老狼的《戀戀風塵》、一個拼盤《紅星一》以及張楚的《孤

獨的人是可恥的》。老狼我以前聽過,羅大佑據說過,至于張楚和紅星一的諸

君那是聞所未聞。王偉超興沖沖地進來,滿頭大汗,藍T恤前襟濕了大半。他做

的第一件事即是倒出一塑料袋磁帶,在床上一張張地鋪陳開,激動而又滑稽地指

給我看。我望那些顏色陳舊而又目炫亂的玩意兒,一時摸不腦袋。接下來

即是王偉超的音樂課。他打開錄音機,一張張地交替、翻面、快進快倒,喋喋不

休,唾液四濺。這是我最早的音樂蒙。至今每當我拿到一張新專輯、聽見一首

好歌或者邂逅影像中的認識旋律時,城市想起那個陰暗小屋�青年而敞亮的眼神。

那種饑渴和清澈,那種因快速發育而瘦骨嶙峋的青澀和純正,以後的很多年�我

再也沒遭遇過。

  中午王偉超在我家吃的飯。我難得地和母親多說了幾句,她卻愛理不理會。王

偉超一個勁地誇母親做的菜好吃,奉承得近乎媚,卻讓她笑得合不攏嘴。王偉

超臨走才提到邴婕。他問我毛不問問邴婕。于是我就問了問邴婕。他就通知我

邴婕去了沈陽她父母那兒,要再過幾天才幹回來。我說哦。他說哦你媽屄啊哦。

  送走王偉超回來時,我發明二樓欄桿上還搭那張舊涼席。至于是忘了收還

是剛晾上去,就不得而知了。我死活想不起來晨間欄桿上是否空空如也。

  當晚,我從廚房往樓上扯根線,插上了錄音機。還沒放幾首,奶奶就抗議了,

說:「這鬼哭狼嚎的都啥玩意兒,有戲沒,聽段戲。」我偽裝沒聽見,結局被一

癢癢撓敲得蹦了起來。

  夜深人靜,隻剩餘星星的氣味。奶奶早已呼呼大睡,我卻支眼皮,苦苦煎

熬。晚飯又喝了好多水,以便半夜能被尿憋醒。我像個夜遊癥患者,遊走于屋頂、

樓梯口、院子和父母房間外,側耳傾聽。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陸永平好像再沒來過。好幾回我都想給母親說不如讓我

睡到她的空調房�,但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讓我的勇氣煙消雲散。

       ********************

  然而那天還是到來了。記得是八月末,月朗星稀,清新宜人。整個大地都亮

堂堂的,像是鍍上了一層水銀。十點多奶奶就下去了,說是月光太亮,晃人眼。

沒有她的阻止,我也得以意地聽了會兒張楚。這個顧影自憐的瘦弱漢子用仿佛

裹在棉被�的聲音唱道:願上蒼保佑吃完了飯的人民,願上蒼保佑食糧順利通過

人民。我搞不懂這是什意思。我更喜愛那首《螞蟻螞蟻》:想一想隔壁女兒聽

聽收音機,我的夢想還埋在土�。再不即是那首應景的《和大夥去納涼》,聽不

太懂,但至少這會兒我正在納涼。頭頂的那片銀色像某種藥劑,滲透體態�,讓

人感覺安詳。這聽聽,我隻覺眼皮越來越沉。

  無知過了多久,耳畔又響起叮咚叮咚的風鈴聲。好像還有腳步聲,貓兒一樣

輕。我翻個身,恍惚間一個激靈,立馬醒了大半。豎起耳朵。門的確在響,腳步

聲漸行漸遠,卻頗耳熟。我爬起來,手腳地靠近陽臺。胡同�有自己,影

子被月光壓成一團,汗衫長褲涼皮鞋,鑰匙鏈都瞅得一清二楚。不是陸永平是誰?

他鞋跟不厭其煩地磕地,已行至街口。我咬咬牙,長籲語氣,轉過身靠近欄桿,

又飛快地縮回了身子。母親還在院子�!她往堂屋門口踱了幾步,又轉過身揚起了

臉,無知是賞月,還是操心娟下的我們。

  那晚母親穿一件藍白睡裙,烏亮秀發披肩,稍顯散亂。幾縷濕發粘在她紅

霞飛舞的面龐上,清澈眼眸吸納銀色月光,再反射出一潭豐滿湖水。至今我看

不懂那樣的眼神,像銀色厚重的風,永、豐饒卻又荒誕不經。母親仰望良久,

歎了語氣。我躲在欄桿後的身子不由緊了緊。接下來她走到門口,遲疑頃刻,又

徑直進了洗沐間。亮燈,關門,很快響起水聲。我背靠欄桿坐下,掃了眼當空明

月,心煩意亂。

  正盤算起身睡覺,洗沐間開了門,我側身子往後縮了縮。關燈,關門,嗒

嗒嗒的輕細腳步聲。我扭頭一瞥,登時全身僵硬起來。隻見母親一絲不掛,香肩

微縮,藕臂掩胸,步履輕巧,剎那就進了屋,卻給這個白銀夜晚空留一抹豐腴

肉色。直到樓下傳來關門聲我才反映過來,拍拍屁股躺到涼席上,睡意全無。閉

上眼,不同種類景象紛至沓來:陸永滑順稽而猙獰的笑,母親冷如水的眼神,棗紅

色木桌,水光連連的交合處,還有月光下的健美胴體。那跑動中跳躍的乳房、左

右動的肥白寬臀、光潔的背部曲線、飽滿硬朗的細長大腿

       ********************

  天蒙蒙亮我就下了樓。上個洗手間,又到洗沐間洗了把臉。剛要出去,一撇臉

就掃見了洗衣籃�那條睡裙。遲疑了下,我把它輕輕掂起。整個裙後擺都是濕的,

撲鼻一股濃烈的腥臊。我心�怦怦直跳,老二一下硬了起來,趕忙扔下,倉促而

出。

  到床上,好久才清靜下來,遂翻出《福爾摩斯探案集》。記得已看了大半,

那天正好讀到《末了一案》。看到華生在懸崖上聽震耳欲聾的瀑布聲追憶好友

時,我隻覺胸中震蕩,差點落淚。夏洛克福爾摩斯怎會死呢?當然不會啦,下

面即是《新探案》,每篇篇幅長了很多。固然早知如此,但看到親愛的福爾摩斯

先生再度現身時,我還是興奮得要歡呼雀躍。

  正看得出神,門被推門,母親探了個頭:「亮燈在幹啥啊,喊你也不回聲。」

我頭看了她一眼,揚了揚手中的書。母親說:「你還吃不用飯嚴林?」我這才

發明窗外已豔陽高照。起身出門,母親在院子�洗衣服,手中正搓那條睡裙。

我徑直進了廚房。老三樣,油餅、雞蛋疙瘩湯、拍黃瓜。我操起筷子夾了塊黃瓜。

母親在外面笑說:「年齡輕輕就老年癡呆,遇上你奶奶了。」無知道什,

我突兀就心頭火起,啪地摔了筷子。半晌,母親才問:「咋了?」我隔門簾說:

「天天都是油餅湯黃瓜油餅湯黃瓜,吃不煩啊。」母親站起身,朝廚房走來:

「嚴林我給你說,想吃啥你可以自個兒做。」「你是我媽!」我簡直在吼。「你

媽咋了?你媽就得把你像老天爺一樣供?」母親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娘倆就

隔門簾站。母親俏臉通紅,朱唇緊閉,幾縷發絲輕輕垂在面頰。我匆匆撇開

眼,盯她尚帶泡沫的手:「不吃了!」說翻開門簾,轉過身上了樓。母親站

在一旁,沒有動。到奶奶院樓頂時,母親喊:「嚴林你有能力兒就回來!」

  奶奶家已吃過早飯。我到時奶奶正在刷鍋。我在廚房轉了一圈,拿了張油餅

就啃。奶奶問:「咋,沒用飯?」我說沒吃飽。奶奶說:「你媽幹啥吃的?還有

點雞蛋疙瘩湯,給你熱熱。」我趕緊點頭。吃完飯,進到客堂,爺爺在捋狼毫,

電視�播《西紀行》。造紙廠關門之後,爺爺做過兩年狼毫,留了點,儲在樓

上。上小學時,狗雜教師們老是委托我從家�捎。初中不練毛筆字之後,我也是

好久沒見過這種物品了。我問爺爺怎此刻又開端倒騰這玩意兒了。上一次腦淤血

後爺爺就有點口齒不清了,他說練練手,對體態恢複好。我也跟在一邊捋,有

一搭沒一搭地聊。一會兒奶奶也進來了,說地�的玉米苗怎怎欠好,草都

比人高。

  很快到了晌午。報導�滿是泛濫的長江水。爺爺咂嘴,開端老生常談,講

六八年洪流時個人如何英雄地急救公社的豬。奶奶直搖頭,說老伴竟瞎扯,那年

頭哪有那大的豬。我兩耳豎起,傾聽鄰居消息,殷切奢望母親能來喊我用飯。

但當然沒有,我有點忐忑不安,又有點決絕的滿意。

  中午奶奶了點面條,吃蒜辣撈面。飯間奶奶問我:「不必給你媽打聲打招呼?」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飯畢,又捋了會狼毫,我其實呆不下去了。奶奶家能把人

憋瘋。那種無處不在的衰弱氣息說不出是該敬畏還是厭惡。

  我到水塘遊了會兒泳,也不盡情。置身水中,淹沒在歡娛之間,我卻有點心

不在焉。在一片呆逼的叫罵聲中,我光脊梁又回到了家�。大門反鎖,母親應

該在睡午覺。我從奶奶家進去,上了樓。拐到二樓走廊,面前晾洗好的衣物,

那張舊涼席赫然搭在欄桿上。一旁那些盆栽什花早枯成了幹柴。院子�靜靜靜

的,我到客堂�坐了會兒,也聽不見母親的消息。出來後,我徑直進了個人房間,

又沉醉在福爾摩斯的世界中。

  五點多我上了個洗手間,母親好像在廚房忙活。天無知什時候陰了下來,

死氣沉沉,難怪剛才悶得要命。我專門進廚房洗了洗手,母親在揉面,預備包包

子。盡管窗戶大開,吊扇轉個不斷,屋�還是熱浪逼人,簡直像進了桑拿房。母

親連衣裙濕了個半透,垂首間大滴大滴的汗珠滾落在案闆上。「毛巾。」母親頭

也不,突兀說。我趕緊到洗沐間扭了條毛巾。「嗯?」母親揚了揚紅彤彤的俏

臉。我上前把毛巾敷到母親臉上,仔細抹了一通。完了又搭上香肩,順帶把脖

子也擦了擦。母親哼了幾聲,扭開臉,也不看我:「有個吃就不錯了,你以換

個樣輕易?不把你媽熱死。」她周遭升騰一股濃烈的氣流,說欠好是什味道,

卻讓我臉紅心跳。我無知道該說什,攥毛巾,傻愣。母親擠了擠我:「去

去去,杵這兒礙事兒。」

  晚飯小米粥,包子,涼拌筍。包子是韭菜雞蛋餡兒和豆沙餡兒,母親各拾

了幾個,讓我給鄰居院送去。鄰居掩門,黑洞洞的,就廚房亮燈。爺爺奶奶

可能在街上乘涼吧。農村有端碗到外面用飯的習性,母親卻幾乎不出去,父親

失事後更不必說。飯間,母親問我這幾天在看什書。我說福爾摩斯。她問漂亮

不。我說還行。她哼了一聲,幽幽地說:「這有能力兒,你還回來幹嘛?」我

半個包子塞在嘴�,險些噎住。

  當晚更是煩悶。我們躺在樓頂,卻像是睡在蒸籠�。空氣黏在身上,讓人呼

吸都難題。爺爺生僻地呆到九點才下了樓。奶奶在一旁搖蒲扇,一會詛咒老天

爺怎還不下雨,一會提醒我可得提防點半夜給雨淋壞了。可能包包子熱得夠

嗆,吃完飯母親就呆在房間�,沒有上樓。固然熱浪黏人,我翻了幾回身,還是

逐漸上了眼皮。終究幾天都沒睡個好覺了。

  又是叮叮咚咚的風鈴聲。像是濃重夜幕�的一根銀針。幾乎前提反射般,我

騰地就坐起身來。大門的確在響,叮叮叮,應當是敲在門框上。也許是風,或者

野貓野狗啄木鳥?我無知道個人在禱告什。然而,父母房間傳來了響動。開門

聲。渺小輕快的腳步聲。幾不能聞的開口聲,像在執什。大門好像開了。衣

服的悉索聲。執聲。大門上了。兩種腳步聲。腳步楞住了下,開口聲。兩種

腳步聲繼續。客堂門上了。模含糊糊的關門聲。

  我站起來,又坐下去,躺下去,又爬起來。一旁奶奶睡得正香,我卻坐立難

安,心中腦筋萬千。我知道陸永平會再來,但沒想到是今日,終究昨天剛來過。

我又想到那個錦囊走廊,想到智慧的一休,想到一種叫做發散性思維的思索方式,

但在這個悶燥夏夜,它們統統無效。約莫十來分鍾後,我還是向樓下走去。

  樓梯口聽不到什聲音,我提防挪到窗外。男女喘息聲。輕細的啪啪聲。

  「這不都濕了,還裝。」

  「你再胡說立馬滾開。」

  「好好好。」陸永平好像休止了抽插。摩挲聲。

  「又幹嘛?啊」母親輕輕叫了一聲,「幹嘛你,快起開!惡心不惡心!」

極其輕細的吸吮聲,若有若無。

  母親又嗯了兩聲,低吼:「陸永平!」

  吸吮聲不見了,母親卻連連幾聲低吟,喘息也越發粗重。

  「哥就喜愛你這味道,鳳蘭。」陸永平好像起了頭。

  「變,沒見過你這惡心的。」

  「哥就讓你再見識見識。」吸吮聲越來越響,像個沒牙老頭在吃面條。「上

次爽過今兒個就忘了?」

  「你哦」母親悶哼一聲,沒了聲音,好像捂住了嘴。

  吮吸聲時有時無,時高時低,時急時緩。母親偶然洩出幾絲低吟,指縫間的

嗚嗚聲卻越發現顯。

  終于伴幾聲急促的嗚嗚聲,母親喉頭溢出一聲尖細而綿長的低吟。與此同

時,咚的一聲,像是踢在床幫上。

  陸永平也是大呼吸,嘿嘿笑,問爽不爽。母親沒有回應,半晌才冷冷地說:

「你快完事兒快滾開,少來惡心人。」

  「好好好。」「啪」,陸永平像是拍了下母親的屁股,而後噗地一聲插了進

去。

  母親一聲低吟。屋響起撲哧撲哧的抽插聲。

  突兀,母親說:「跟你說過不要來了不要來了,你非要來。」

  「怕啥,沒事兒的。」

  「你是沒事兒。林林這幾天都差池勁兒,吊兒郎當的,你再來了。」

  「盡瞎想,林林那是代表的青春期期,反叛嘛,忽冷忽熱很正常。」

  「林林要是有個啥,」母親聲音低了下去,「陸永平,我饒不了你。」

  「姑奶奶,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你哥我也青年過啊,那啥說白了就跟你們女

同志來那事兒一樣。」

  「啥話啊你這。」母親噗地笑出聲來,又戛然而止。

  「鳳蘭你笑起來真美。」陸永平開端加強力度,撲哧撲哧聲越來越響。

  「行了你,這黑哪看得見。」

  啪嗒,燈亮了。

  「幹嘛你,快關了。」

  啪嗒,燈又滅了。

  「說實話啊鳳蘭,你眼睛那好看,這黑咕隆咚也閃耀啊,咋看不見?」

  「行了陸永平,我又不是小姑娘。」母親頓了頓,「我跟你是契約關系。」

  「唉,我知道,搞一次少一次嘛。」陸永平歎了語氣,猛插了幾下。

  「哦你輕點。」

  「爽不爽鳳蘭?」陸永平索性開端強力抽插,一時啪啪傑作。

  「哦嗯」母親悶哼起來,「你小點聲嗯」

  「怕啥。」陸永平哼哼唧唧的,像是咬起了牙,胯下的步調讓我想到一篇課

文狂風驟雨。

  母親似在極力耐心,喉頭的悶哼卻越發高亢。很快,幾聲尖細而急促的低吟

後,屋隻剩餘了喘息。

  「幾回了?」陸永平笑問。

  母親隻是呼吸。

  「幾回了嘛?」

  「嗯咬啊你。」

  「咬?那我就猛插。」陸永平又動起來。

  「輕點啊。」

  「我輕了你讓我快,我快了你又讓我輕,漢子真不輕易啊。」陸永平越來越

快。

  「啊惡心了你」母親輕呼了幾聲,又變成了模含糊糊的悶哼,

嘴�好像咬了什物品。

  我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全身靠到了牆上。濃重廣袤的夜空像一口大鍋。啥

還不下雨呢。迅速下雨吧,對差池?奶奶說莊稼都旱好久了。奶奶說這樣下去可

不是法子。

  「來,換個姿態。」也無知過了多久,在母親的悶哼越發高亢時,陸永平停

了下來。

  母親好像不平地哼了一聲,陸永平嘿嘿地笑了笑。多猥瑣啊。

  啪啪兩聲脆響,陸永平再次抽插起來。

  「鳳蘭啊,哥實在一直挺過意不去。」

  母親沒接話,連喘息聲都幾不能聞。

  「哥也不是說因借錢非要咋樣,而是他媽的」

  「即是趁人之危。」母親冷冷地打斷他。

  很久兩人都沒開口,隻有輕細的抽插聲。

  「哥是太喜愛你了!」陸永平突兀說。聲音都在顫動,整自己像是壓到了母

親自上,引得她一聲驚呼。

  「精神病,你小點聲,快起開。」

  「哥太喜愛你了,哥第一次去你家」我一愣一愣的,無知道這個陸永平

究竟在說什。

  「你快點吧,少空話。」母親不耐性地打斷他。

  陸永平不再開口,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了:「哥是趁人之危,但這時機都不

抓緊不是楞球嗎?」

  「把大家想的都跟你一樣。」

  「我?好好,我。」陸永平像是很氣憤,啪啪兩下,強力挺動起來。

  母親輕呼一聲,說:「精神病啊你。」

  「說實話,在學校就沒人騷擾你?」半晌陸永平蹦出這一句,「我不信。」

  母親冷哼一聲。

  「楞球才信。」陸永平咕,胯下卻越發兇暴。

  「你這人啊真是個神經哦」母親似是哭笑不得,但在陸永

平的攻勢下隻剩餘了呻吟聲。

  「你說得對,哥即是神經。」陸永平深吸了語氣。這波生生入肉,母親的聲

音都顫動起來。

  回到樓頂,奶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問我咋不睡覺。我趕緊躺下,生怕催

走奶奶的睡意。沒有一絲風,夜幕生生地壓了下來。半空中無知何時掛了個霧蒙

蒙的圓盤,像學校洗手間陰暗的燈。我頭腦空空,筋疲力盡,隻想好好洗個澡,舒

舒服服睡一覺。就這翻來覆去,也無知過了多久,卻始終聽不到陸永平出去的

聲音。不會是睡了吧?我靠近欄桿看了看,萬般躊躇,還是提防翼翼地踏上了

樓梯。

  不到樓梯口就聽到了淫靡的肉體衝撞聲,清脆洪亮。還有吱嘎吱嘎的搖床聲,

像是在悠長綿軟的低吟伴奏。我一呆,差點踢翻腳下的瓷碗。

  那晚我背靠水泥護欄,也無知杵了多久。屋的聲響絲絕不見削弱,反而愈

發急促。能夠有一個世紀,耳畔總算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卻又響起含糊的開口聲。

合法我遲疑是上去還是下去時,那恐怖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兩眼一酸便含糊了

目光。

  抹抹眼,我一步步走向窗口。我想,假如他們發明,那就再好但是了。有股

氣流在我體升騰而起,認識而又生疏。惘然?索然無味?都不確切。

  「起來,在床上了。」

  「怕啥,又沒人聽房。」

  「哦你快點。」

  「地上太硬,硌我腿疼。」陸永平笑了笑。

  「該死。」

  這說,吱嘎吱嘎聲卻不見停,反而越來越響。

  「鳳蘭,」陸永平聲音黏糊糊的,「你摸摸。」

  「幹嘛,你,你惡心不?!」

  「不都是你的水?」

  「陸永平你得寸進尺。」

  「嘿嘿。」陸永平猛插了幾下,啪啪脆響。

  「哦又發神經啊你。」母親悶哼連連。

  「鳳蘭你真好。」陸永平嘿嘿地笑。

  「離我遠點你。」

  「哥就聞聞,你可真香。」

  「真惡心,你快點,不早了。」

  「好。」

  又是一陣狂風驟雨。我真掛心父母的床可否經得住這折騰,又想這搖下

去奶奶會不會給搖醒。

  陸永平卻突兀停了下來,大口呼吸:「剛你說林林,實在很簡樸,林林戀母

。」

  「瞎扯。」母親有些氣憤。

  「真的,男孩都戀母,很正常。」

  「是嗎?」

  「當然,你哥好歹也識字。」

  「喲,那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嗎?還專門提啥林林。」

  「還是張教師嘴厲害。」

  母親哼了聲。

  「也無知是上面嘴厲害,還是下面嘴厲害。」陸永平笑,又動了起來。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那是,自從吃了你這」陸永平像是湊近了母親耳朵,「哥再吃啥都沒

味兒了。」

  「滾開!」

  「嘿嘿。」

  「陸永平你少跟我這兒污言穢語行不可以?」

  「你呀,又不是小姑娘,屄屄屌屌不是很正常嘛。」陸永平猛力抽插起來。

  「你啊哦」母親想說什,卻隻剩餘了呻吟。

  「鳳蘭,哥就喜愛你的屄,哥肏你屄,肏你屄。」

  「啊哦哦」

  那是我影像中最熱的一晚。悲觀而惘然的汗水從毛孔中澎湃而出,在牆上浸

出自己影。陰森的天空濕氣騰騰,卻硬憋不願意降下哪怕一滴水。風暴也無知持

續了多久,也許很長,又能夠很短,罷了在母親壓抑而又聲嘶力竭的呻吟聲中一

切又歸複清靜。夜晚卻并未就此了結。在我預備起身離去時,陸永平說要去洗個

澡,母親當然不肯,讓他快點走。但陸永平一陣嘻嘻哈哈,母親好像也拿他沒

閃耀。待洗沐間響起水聲,我才靜靜上了樓。經過窗口,母親好像尚在輕喘。

  躺到涼席上,那團灼熱的巖漿又在我體翻騰。捏了捏拳頭,神使鬼差地,

我就站了起來。我甚至面臨那盞昏黃的月亮打了個哈欠,又輕咳了兩聲。一路大

搖大擺、磕磕絆絆,我都忘了個人還會這樣散步。洗沐間尚亮燈,但沒了水聲。

我站在院中,喊了幾聲媽,作勢要去推洗沐間的門。母親幾乎是沖了出來,披頭

散發,獨自一人一件大白襯衫。扣子沒系,靠雙臂裹在身上,飽滿的大白腿直刺人眼。

在她翻開客堂門簾的一那,衣角飄動間,我約看到豐隆的下腹部和那抹茂密

的黑叢林。她一溜小跑,手上攥件紅色衣,聲帶緊繃:「媽正要去洗,落了

衣服。」就這短短一瞬,她就擦身而過,進了洗沐間,并趕快關上了門。然而,

這足以使我看到那濕漉漉的秀發、通紅的面頰、香汗淋漓的脖頸、浮誇簸的

肉臀,以及恐慌迷離的眼神。還有那種氣息,濃烈卻混亂。我感覺一種滿意。沖

洗沐間窗戶,我聲音都在哆嗦:「有空調你不必,是不是有病啊。」轉過身進了

洗手間,眼淚卻止不住地奔流而出。

  第09章

  幼年時我十分依戀激烈的氣象變動。像剎那的烏雲壓頂,迅猛的風,暴烈的

雨,以及豆大的雨點砸到滾燙路面上發出的呲呲呻吟,都能讓我體猛然升騰起

一種愉悅。

  王偉超進來時淋成了落湯雞。這逼拉長臉,卻依舊嘻嘻哈哈。母親拿出我

的衣服給他穿。當然,有點小,球衣變成了貼近背心。母親就誇他長得高,又怪

我挑食,說再這樣下去怕就真是小矮人了。實在固然發育晚,但我其時的身高好

歹處于同齡人的中上程度。她的話讓我生一種玷污感,不由漲紅了臉。我盯

電視沒有吭聲,胸中卻燃起一股烈焰。

  那天的報導我影像猶新。長江迎來了第六次洪峰,電視�的水像是要湧出來。

好像從彼刻起,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汪洋大海了。一群官兵用門闆護送雙頭豬,在

齊腰的水中行進了三公�,末了得到了農夫伯伯的獎賞。母親和王偉超都大笑起

來,前仰後合。我想憋,但畢竟沒能憋住,噗嗤一聲洩了氣,便再也不住閘,

直笑得眼淚都湧了出來。王偉超詫異地問:「你個精神病沒事兒吧?」母親撇撇

嘴,說:「甭理他,這小孩反映痴鈍,還歇斯底�。」而後她起身回房備課,到

門口時又轉過身提醒道:「老想玩,你倆論論作業,天也不會塌下來。」

王偉超呵呵笑,忙不所在頭稱是。我掃了眼母親裙擺下白皙光潔的小腿,輕輕

哼了一聲。

  到了我房間,王偉超立馬原狀畢露。他說這雞巴氣象,雨點都有龜頭大,差

點把他老人家砸死。說他操起那個認識的塑料袋應當塞在衣服�,沒落一

滴雨把�面的物品一股腦倒在了我床上:幾盤磁帶,一個打火機,還有一盒

紅梅。他挑出一盤塞進錄音機�,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這個可是打口帶,從他哥那

兒偷拿的,要我萬萬給弄了。這即是我第一次聽Nirvana的情境。

  當還算婉轉的和弦、嘈雜的鼓點、轟鳴的貝司以及夢而扯破的人聲從那臺

老舊國錄音機�傳出來時,我第一反映是關掉它。但轉念想想連英語不合格的

王偉超都能聽,我又有什理由謝絕呢。我躺在床上盯天花闆。王偉超則尿急

似的,不斷地來往走動。我一度以那是聽這種音樂該有的形體動作,直到王偉

超拍拍我,做了一個吸煙的姿態。我下意識地瞥了眼窗外,略一遲疑,還是點了

點頭。王偉超個人銜上,又給我遞來一根。神使鬼差地,我就接了已往。接下來

王偉超開端唾液四射,講這個樂隊如何牛逼,他們的磁帶奈何難搞,又說他哥廣

州有管道,好貨積累如山。「咱們怕是到死都聽不完。」他激動地說。

  王偉超這個憂心忡忡的夏天編織出一個夢。我徜徉此中,甚至健忘了窗外

的瓢潑大雨。而沒多久,母親推開而入,撕碎了這一切。想來她是盤算問問我們

午飯吃什,手�還端一個果盤。噪音牆中柯本操濃厚的鼻音反複哼一個

詞,後來我才知道,他唱的是「memoria」。母親也無知在門口站了多久,

一動不動地盯我們。她那副臉色我說不清晰,清靜得像一潭死水,水底卻又像

藏什物品。例如一眼清泉。王偉超關了錄音機,屋�安靜下來。空氣�懸浮

尼古丁的味道,陌生而僵硬。竹門簾把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條條細紋,轟隆隆的

雨聲傾瀉而入。

  半晌,母親才說了一句:「嚴林你過來。」我坐在床上,背靠牆,沒有動。

王偉超輕輕踢了我一腳。我感到煙快燒手了,無知該掐滅還是掉。「你過不

過來?」母親又說了一句,輕柔如故。我把煙頭掉,用腳碾了碾,始終沒有

頭。「嚴林你過來!」清泉終于噴薄而出母親猛地摔了果盤,一聲脆響,碎

片四濺。一隻梨滾到了我的腳下。那是一隻山梨,至今我記得它因跌破體態而

滲出汁液的狀貌。而那股躁動的熔巖又在我體迅猛地膨脹,沸騰,它迫使我不

得不站起來,面臨身青翠色貝貝裙的母親,吼道:「管好你個人吧!」母親紋

絲未動,像是沒有聽到。我起身,從她身旁擦過,直到入雨簾中鼻間尚浪蕩

一絲認識的幽香。

  然而我從小即是個不能救藥的人,我多善于察言觀色啊。很少有什能逃

出我的視線。那一剎那母親清澈的眼眸激起了幾縷波瀾,以瞳仁中央趕快蕩開,

末了化蒙蒙水霧。我說欠好那意味什,震撼?混亂?抑或悲傷?「龜頭」

大的雨點開頭蓋臉,我感覺滿身都在燃燒,手腳不受管理地抖個不斷。

  那個下午我和王偉超是在臺球廳渡過的。他不住地罵我發什神經,又安撫

我返回乖乖道歉準沒事。我悶聲不響地搗球,生僻地穩準狠。四點多時他又帶

我去看了會兒錄像。盡管正門口掛「未成年人禁入」的牌子,但在粗陋的熒光

照射下,煙霧繞中,熠熠生輝的滿是那些青年而饑渴的眼神。到此刻我也說不

準放的是什片子,但是想來,九十年月三線小城的破舊錄像廳�又能放些什

狗屁玩意呢?當體形粗的西方女人帶渾身的雪花點盡興地叫「Ohyea

h」時,我和王偉超都情不自禁地起管來。射精的一那,一張恬靜秀美的臉

龐浮出在我腦海中。之而來的是一種未曾有過的惘然和惶恐,八爪魚一樣我

緊緊纏繞。

       ********************

  雨一旦落下便沒完沒了。街面上混濁的積水總讓我想到水城威尼斯。爺爺的

風濕病變得嚴重,母親大半時間都呆在鄰居院�。我幾多松了語氣。一連幾天我

和母親間都沒有像樣的交談,好幾回我嘗試去碰觸那雙認識的眼眸,都中途而

廢。有時候我甚至期望母親能吵架我一頓,而這似乎也是奢望她對我的唯一

度即是視而不見。這讓我滿腔憤,卻又煩躁不安。晚上躺在床上,我輾轉反

側,連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都那然若失。而通宵喧的蛙鳴,更像是催命的

鼓點,強迫我不得不在黎明前的半睡半醒間把這些聒噪者燉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吃晚飯時,奶奶毫無征兆地哭了起來。在母親的輕聲安撫下,她像個小

孩那樣抽泣說他們都老了,不中用了,但莊稼不可荒啊,地�的水都有半人深

了,這可咋整啊?母親愣了愣,說她一早去看看。奶奶直搖頭:「你搞不來,六

畝地哪塊不得剜條溝啊。」我說:「我去嘛。」奶奶白了我一眼。

  在一片靜默中,大家吃完了飯。母親起來整理碗筷時,一直沒吭聲的爺爺口

齒不清地說:「西水屯家啊,讓他姨夫找幾自己來,又不費啥事兒。」我像被針

紮了一下,嗖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奶奶詫異地掃了我一眼,說:「哎喲,看我,

咋把這茬忘了?」母親頭都沒,倒菜、捋筷、落碗,行雲流水。見母親沒反映,

奶奶似是有些不開心,哼道:「這有啥欠好意思的,你拉不下臉,那我去。」母

親端起碗,向廚房走去。我趕忙去掀門簾。母親卻停了下來,輕聲說:「一會兒

打個手機就行了。」

  第二天陸永平果真如此帶了四、五自己,穿膠鞋、雨披忙了一上午。午飯在我

家吃,當然還是鹵面。飯間,紅光滿面的陸永平噴蒜味和酒氣通知我:「小林

你真該瞧瞧去,田�滿是魚、泥,捉都捉不完啊。」對于一個孩童習慣尚未

徹底褪去的青春期期少年而言,這確實是個龐大的蠱惑。我不禁想象那些高蛋白生

物們在玉米苗和豆秧間歡暢地遊曳嬉戲。那一刻,哪怕是對陸永平的厭惡,也無

法抵消我的心癢難耐。然而母親從院子�款款而入,淡淡地說:「這都要開學了,

他功課還沒寫完呢。」我頭,立馬撞上了母親的視線,溫潤卻又寒冷。這讓我

沒由來地一陣羞愧,隻覺面紅耳赤,整自己像是一團火。

       ********************

  雨終于在一個傍晚停了下來。西南天空抹了一道龐大的彩虹。整個世界萬

俱靜,讓人一時難以安適。空氣�揮發泥土的芬芳,原始而不理智。曾經嬌豔如

火的鳳仙花光地匍匐在地,不少更是被連根拔起。大群大群的蜻蜓呼嘯從

身前擦過,令人目眩。我站在院子�,看面前極新的一切,竟有一種陌生感。

  即是此時,陸永平走了進來。他穿白襯衫、西裝褲,皮鞋擦得亮,讓人

陡升一種厭惡。「你媽呢?」他開門見山。我用腳扒拉鳳仙花莖,偽裝沒聽見。

這人自顧自地叫了兩聲「鳳蘭」,見沒人回聲,就朝我走來。「小林,吃葡萄,

你姨給拾掇的。」陸永平遞來一個碩大的食物袋。我不理會他。「咱爺倆得,

小林,趁你此刻不吸取。」陸永平笑,口氣卻不容置疑。我轉過身就往房間走,

頭也不回:「跟你沒啥好說的。」

  我躺到床上,手打開錄音機,這皮狗也跟了進來。他把食物袋放到書桌

上,在屋�逗留了一圈,末了背靠門看我。柯本殺豬一樣叫,讓他皺了皺眉。

我枕雙手,瞇縫眼,逼迫個人去追尋音樂的軌。也無知過了多久,當我以

他已離開時,一自己影在面前一晃,房子�安靜下來。「讓你小點聲,聽不見?」

陸永平在床頭坐下。我冷哼一聲,翻了個身,柯本就又叫了起來。這一次陸永平起

身,一把拽下了插頭。「滾開!」我騰地坐起來,捏緊了拳頭,兩眼直冒火。陸

永平卻基本不理會我,他嘿嘿笑說:「也即是你,換小宏峰,換你姐嚐嚐,老子

一把給這雞巴玩意兒砸個稀巴爛。」我咬咬牙,憋了半晌,畢竟還是緩緩躺了下

去。

  「來一根?」陸永平笑嘻嘻地給個人點上一顆煙:「來嘛,你媽又不在。」

  「你究竟有雞巴啥事兒?」我盯天花闆,不耐性地說。

  「也沒啥事兒,據說你又惹你媽氣憤了?」

  「哼。」一種不祥的預見。

  「就說這吸煙吧,啊,實在也沒啥大不了,但再咋地也不可抽到你媽跟前吧?

搞得姨夫都成唆使犯了。」

  陸永平輕描淡寫,我的心卻一下沉到了谷底。說客!母親竟然讓這貨來給我

做思想任務?!我感覺滿身的骨節都在發癢,羞憤穿插其間,從到外把我整個

人都點燃了。「關你屁事兒!」我一下從床上蹦起來,左掌心那條狹長的疤在飛

快地跳動。

  陸永平趕忙起身,退卻了兩步,笑瞇瞇地直擺手:「好好好,不關我事兒,

你急,啥狗性情。」說他轉過身往院子�走去,不到門口又停下來:「你零花

錢不夠用就吭聲,安心,咱爺倆的祕密,你媽不會知道。」他吐了個煙圈,又撓

了撓頭,好像還想扯點什。

  但他已經沒了時機。我快步上去,一拳正中面門。那種觸覺油乎乎的,惡

心又爽朗。目「呃」地一聲悶哼,壯碩的軀體磕到木門上,發出「咚」的巨響。

我絕不遲疑地又是兩腳,再來兩拳,陸永平已經跪到了地上。至今我記得那種感

覺,暈乎乎的,似乎全體血液都湧向了四肢。那一刻唯獨欠缺的即是氧氣。我需

要快速地喘氣,猛烈地攻擊。

  然而我是太高估個人了。陸永平一聲怒叫,便抱住我的腿,兩下翻轉,我已

被重重地撂到了床上。我掙紮想要起身,卻被陸永平反摽住了胳膊。血管似要

炸裂,耳畔隻剩隆隆的呼嘯,我嘶吼讓陸永平鬆開。他說:「我鬆開,你亂

動。」雙臂上的包袱一消亡,我旋轉就站了起來。陸永平已到了兩米開外

想不到這個不倒翁一樣的貨品動作如此靈活左手捂住面頰,兀自喘息:

「真行啊,你個兔崽子。」等的即是這一刻,我飛步上前,使出全身力氣,揮出

了一拳。失望的是陸永平一擺頭,這一擊便擦嘴角而過,青春期的氣力幾乎都開釋

到了空氣中。不等回過神,我整自己已被陸永平狗熊一樣抱住,結硬朗實按到了

床上。

  我拼死掙紮,雙臂揮動去撓陸永平的臉,卻被他一把掐住。「媽勒個巴子

的,你個兔崽子還沒完了。」陸永平長臉憋得通紅,說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疼痛漣漪般擴至全身,讓我意識到敵我之間的差距。就那一剎那,眼淚便奪眶而

出,躁動的氣力也從體消亡殆盡。陸永平松開我,吐了口唾沫,邊擦汗邊大口

喘息。半晌,他歎了語氣:「都這樣了,咱今兒個就把話說開。嚴林你鄙視我

可以,但你不可鄙視你媽!她這個家遭了幾多罪,人不清晰,你個兔崽子

可一清二楚!」我的臉埋在涼席�,隻能從淚花的一角瞥見那隻遍布腳印的皮涼

鞋在身旁來往移動。「你憑什鄙視她,啊?你鄙視她,哼哼。」陸永平冷

笑兩聲,點上一顆煙,「啊?女人我見多了,你媽這樣的,可以說沒有!你

鄙視她?」

  這時大哥大響了,陸永平接起來�呱啦一通後,對我說:「你個人想想小

林,你摸個人的本心想想!空話我就不多說了。」「裝什好人?還不都是因

你!」興許是眼淚流進了嘴�,我感到個人的聲音都帶股鹹味。陸永平顯然

愣了愣,半晌才說:「大人的事兒你懂個屁。」我冷哼一聲,不再開口,身下的

床闆轉達出心髒的跳動,青年卻茫然無措。陸永平在屋�踱了幾步,不時鞠躬拍

打褲子上的污。突兀他靠近我,起腿,嗡嗡地說:「你瞅瞅,啊,瞅瞅,

燙這大個洞,返回你姨又要瞎歪了。」他的面頰腫得像個蘋果,大鼻頭汗津

津的,嘴角還帶絲血,看起來頗滑稽。我這一瞥好像讓他意識到了什,

陸永平摸摸臉,笑了笑:「你個兔崽子下手挺黑啊,在學校是不是常常這搞?」

這說,他慢條斯理地踱了出去。

  院子�最初還有響動,後來就安靜下來。我以陸永平已經走了。誰知沒一

會兒,他又嗒嗒地踱了進來。背靠窗臺站了頃刻,陸永平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下,

卻不開口,連慣有的粗重喘氣都匿了起來。房子�靜偷偷的,街上傳來孩童的

嬉鬧聲。我右臉緊貼涼席,以一種不尋常的姿態趴在床上,滿身大汗淋漓,腦袋�

則是一片汪洋大海。也無知過了多久,在我終于不堪遭受,下決心翻個身時,陸

永平站了起來:「好,我跟你媽這事兒,就此結束。」幹脆爽利得讓我懷疑個人

的耳朵。走到院子�,他還不忘返來來一句:「再惹你媽氣憤,我可饒不了你。」

「還有,」他頓了頓:「那葡萄可熟透了,要吃趕緊的。」

  很久我才翻個身,從床上坐起,卻感覺滿身乏力。記得其時天色昏黃,溜過

圍牆的少許殘陽也了去。我站起來,整自己像是陷入一團棉花之中。

               第10章

  開學前幾天我見到了父親。因剩下刑期不平一年,沒有轉執行,繼續收押

在看管所。當然,看管所也好,牢獄也罷,對年幼的我而言沒有區,無非即是

深牢大獄、荒郊外外、顯明的紅語以及長得望不到頭的圍牆。父親貌似又瘦了

些,也許是毛發整理得幹淨,整自己看起來卻是精力奮力。一見我們,他先笑了

起來,可不等嘴角的弧度張開,熱淚打轉就往下滾。隔玻璃我也瞧得見父親

那通紅的眼眶和不停抽搐的嘴角。而亮晶晶的面頰發光稀釋年華的淚痕,和他

身後牆上莊重肅穆的剪貼大字一起,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時至今天,每當

提到「父親」這個詞,首要浮出在我面前的即是上述形象。這讓我想到羅中立那

幅知名的《父親》他有一個溝壑縱橫的父親,我有一個淚光盈盈的父親。

  興許是我們的再三提醒起了作用,又興許是狹長局促的會見室開釋出一種逼

仄的威嚴,奶奶死死捂嘴,硬是沒哭出聲。爺爺拄個拐棍,滿身直打擺子。

我趕忙上去扶,生怕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母親遠遠站在後面,不聲不響,像個

圈外人。倆老人拿發話器,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沒說出什像樣的話。等時間浪

費得差不多了,奶奶把發話器遞給了我。我顫動叫了聲「爸」,發明個人也成了

淚人。父親好像沒啥要給我說的,叫了幾聲「林林」,抹了兩把淚,讓我把發話器

給母親。母親卻沒有接,她轉過身走了出去。就那一剎那,父親嚎啕大哭起來,把

身下的桌子錘得咚咚作響。身後的兩個獄警趕忙采取舉動,這才遏制住了該罪犯

的張氣焰。結局即是會見到此了結,反正時間也所剩無幾。臨走,父親提醒我

要兼顧好母親,惹她氣憤。被押離會見室時,他還一步一返來,嘴�也無知道

嘟囔什。此情此景讓奶奶再也按耐不住,鬼哭狼嚎的戲碼畢竟沒能避免。

  一路寡言無語。等陳教師一走,奶奶就訴苦起來,說母親不近人情,「和諧

再有錯,那也是你丈夫」。爺爺也無知是不是支撐不住,「咚」地一聲就跪到了

地上,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求」母親萬萬要「原諒和諧」。母親和我一起

手忙腳亂地把他老人家攙了起來,撇過臉,卻不開口。很久她才歎了語氣,輕輕

吐了一句:「你們這都是幹啥啊。」時值正午,烈日當頭,夏末的暑氣參雜一

絲不易發覺的微涼。我一頭就瞥見了母親那兩汪晶瑩欲滴的眼眸,瓦藍瓦藍的,

沒有半縷殘雲。

       ********************

  說來也怪,對我而言,初三生涯除了繁忙,所剩無多。依稀記得一個周末的

午後,我們在雜草都有半人高的操場上踢出來幾條一尺來長的大魚。外表光鮮,

另一面卻被蛆蟲蠅蟻叮咬得臉孔全非。可操場上怎會有魚呢?能夠有時候影像

也不能靠吧。然而,那歷久被雨水浸泡而起皺的地表在烈日暴曬下崩開的條條裂

紋,那依舊茁壯繁盛、根莖卻在偷偷泛黃的野草,卻都又曆曆在目。還有我們翻

開魚時嗡嗡而起的白色蠅群,老是攜讓人頭皮發麻的躁動時不時地溜出我的

腦海。

  教室�的魚腥味好像成了常。而已一個暑假,幹癟的少女們都挺起了胸膛。

我老是無意地覺察不同種類褲縫間殘留的褐色污。它們包裹稚嫩的臀部,秘

又讓人惡心。其時大街小巷都刷紅桃K的廣告,有個傻逼煞有介事地通知我們:

「知道女的啥要補血嗎?她們每個月都要流好幾桶,你說糟蹋不糟蹋?」

  開學後母親帶高一,卻是清閑了很多。偶然我也會找母親蹭飯吃,被小舅媽

逮住兩次後,就再也不去了。我無法想象她當戚屬的面,擰我的耳朵說:

「這林林啊,離去他媽怕是沒法活了,羞不羞啊。」這樣一來,我恐怕真的沒法

活了。

  邴婕卻來遲,訊問王偉超,他也無知情。直到開學一周後,她才又顯露

在課間的陽臺上。白襯衫,火紅的背帶褲,高高翹起的馬尾,閃亮輕巧,一切如

故。隻是柔弱的眉宇間會無意地浮出出一絲陰霾,在一縷清風拂事後又消亡得

無影無蹤。我遠遠地看,也無知道是不是錯覺。

       ********************

  再次見到陸永平已是九月中旬。由于首次探監不懂規程,奶奶給拾掇了整整

兩大編織袋的雜七雜八此中包含有兩個南瓜,都原封不動地拉了回來。這一次爺

爺說什也要喊上陸永平,「甭管有沒有熟人,拉上他總不會錯」。我當然不願

意去。母親原來也不去,但終歸架不住倆老人的死纏爛打。奶奶依舊不學習教訓,

隻要能想到的,她都要給捎已往。連一貫笑瞇瞇的陸永平都皺起了眉頭。臨行,

陸永平按下喇叭,問道:「小林你真不去?」說他眨了眨眼。剎那一陣惶恐的

巨浪從我體呼嘯而過,幾乎前提反射地,我望向母親。她正和奶奶情色小說 獸交說什,

碎花小翻領托一截白皙細長的脖頸,秀發盤在腦後,發線下散一簇微卷碎

發在一抹豐滿日光的鋪陳下,是那嬌柔可愛。二話不說,我立馬上了車。

  這一次會見兩方都克制了很多。最最少,奶奶已能吐出完整字句了。她老人家

情緒很好,甚至要讓父母獨自講幾句。這簡直有點像國電視劇�的情節,搞得

我一愣一愣的。然而不等回過神,可憐的我就被奶奶一把拽了出去。

  陸永平呆在走廊�,斜倚長凳,正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海侃。遠遠就

能看見他高下轉動的喉結、暴凸的青筋以及頻頻射向陽光下粉塵的點點唾沫。見

我們過來,陸永平立馬打招呼爺爺奶奶坐下,介紹說這是什什科長,這一次可多

虧了他。倆老人趕忙又起身,一陣感謝涕零。胖子大手一揮,說都個人人,基本

不是事兒。我僵硬地坐,也無知該不應該站起來,隻覺得凳子硌得屁股疼。那是

八九十年月遍布黨政機關、企事業單元的長凳,褐色的油漆早已脫落,露出千瘡

百孔的條紋狀裸木,撲鼻一股衰敗的氣味。能夠還有消毒水的味道,我也說欠好。

罷了一陣百沒趣賴的摳摳挖挖後,一條肥白大青蟲鑽了出來。頭腦黏糊糊地卡在

我的指甲縫�,身子還在兀自扭動。至今我記得它那獨一無二的褐色體液像

極了人血我把它拿給奶奶看,卻被一巴掌掃到了地上。

  回家路上,爺爺突兀一拍大腿。大家忙問怎了,他老人家含混不清,口水

都耷拉下來:「看這記性,咱都見過和諧了,永平可還沒見呢!」陸永平呵呵笑

:「有定章,嫡親才幹會見。」奶奶說:「咋,個人親兄弟還不算嫡親?再說

有X科長在,這點小事兒還辦不成?」陸永平又是哈哈兩聲:「也是,下次看看

吧。」車�的燥熱氣流讓我有些心神不甯。下意識地,我通事後視鏡掃了母親一

眼,不想她也看了過來。我趕忙低下頭,揉了揉鼻子,卻嗅到一股混草料的腥

臊味。

       ********************

  九八年抗洪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件事:第一,長者提到胸口的褲腰帶;

第二,那頭榮幸的、被寬泛官兵精心庇護的豬;以及第三,前前後後搞了三次的

災捐獻。其他年級無知道,初三學生每人至少十塊,三次即是三十。此不少

家長到學校抗議:啥是我們給人捐錢,而不是相反?也有同村村民來找母親,

最初母親隻是微笑應付,找教務處談判,後來迫不得已就把疑問反應到了教委。

在各方包袱下,第三次捐獻宣告流。

  記得即是捐獻流後不久,一場來遲的冰雹裹挾夏天不甘示弱的暴戾

偷襲了這個東部小城。自行車棚塌了大半,籃球架也橫七豎八地躺了一操場,遍

布積水的校園讓人想起末日降臨前的索多瑪城。即便門窗緊閉,還是有不少雨水

擠了進來。我們把桌子并到一起,點起了蠟燭。一種難言的歡喜合窗外的電閃

雷鳴在燭光間激動地跳舞。這是一種青年式的愚昧,一種難能珍貴的小孩氣,好

在晚自習放學前喪芥蒂狂的大雨總算放緩了一些。教師抓緊時機,公佈立馬放學。

  走廊�擠滿了學生家長,校園�的水已經淹到了膝蓋。唯一的光源即是手電

筒,當然,還有不時劃留宿空的閃電。我站在嘈雜的人群�,看水面上來往穿

梭的各色光暈,恍若置身于科幻影戲之中。正發愣肩膀給人拍了一下,我歸來,

是母親。她遞來一把傘,昭示我跟走。那天母親穿了套灰黑色的棉布運動衣,

腳上蹬雙白膠鞋,在灰蒙蒙的夜色�發光清亮的光。她像條水蛇,浪蕩過擁

擠的人流。我雙手抱臂,亦步亦趨,滿身卻直打發抖。到了樓梯口,母親倒出一

雙膠鞋,讓我換上,完了又變戲法似的拎出一件運動衫。我一把拽已往,穿上。

母親笑盈盈地看我:「還以你無知道冷呢。早上咋給你說的?」

  那晚我和母親在教職工宿舍過的夜。至今我記得操場上的汪洋大海手電

好像都探不到頭。我們在齊膝的水中「嘩嘩」而行,海面上蕩起魔性的波瀾。我

禁不住想象,在遠處,在那蔽的黑夜中,是否潛藏無知名的神秘莫測巨獸?

  宿舍�也是黑燈瞎火。母親拿手電一通亂晃後,終于摸到了燭臺實在

即是啤酒瓶上插了根蠟燭僅僅火柴卻怎也劃不。我接已往,這才發明母

親小手冰涼,肩膀都濕了大半。毫無問題,她是專門從家�趕來的。我鼻子一酸,

一支秘的鼓槌在心頭敲起。也許是受了潮,火柴的確欠好起火,我擦了一根又

一根,開端煩躁不安。母親噗哧笑了出來,伸手說:「笨,還是我來吧。」我躲

開她,悶聲不響,手上卻越發使勁。那一刻,我在腦袋�把物理講義翻了個遍,

卻對面前面色蒼白的現實毫無助益。所幸老天有眼,也無知過了多久,火畢竟還是讓

我給點了。當微弱的燭光亮起時,我在床沿坐下,發明個人早已大汗淋漓。母

親走過來,摸摸我的額頭,柔聲問:「怎了?」我過臉,梗脖子,卻吐不

出一個字。那團宛如燭火般微弱卻又暖和其實的氤環繞在周邊,散淡淡的清

香,讓我禁不住要屏住喘氣。

  教職工宿舍樓新建不久,房間不大,好在配有孑立衛生間。母親早年分發過

住房,原理上不再配給宿舍,但打小舅媽的名義好歹申請下來一套。尋常兩人

合用,也就睡睡午覺,晚上很少過夜。小舅媽火拼做飯那陣我來過幾回,無奈消

受不起她那精湛廚藝,再也不敢貿然踏進半步。我胡亂抹把臉,洗洗腳就上了床。

衛生間響輕細的水聲,母親的動作,不時會有一個龐大的黑影從面前擦過,

戳到天花闆上。母親出來時上身隻剩一件粉紅色文胸,我掃了一眼,立馬過了

頭。實在背光,也看不清什,我隻記得那光潔圓潤的肩頭被燭光鍍上了一層

青銅色,暖和卻又讓人嗓子眼發癢。見了我的反映,母親一聲,似是要諷刺

幾句,卻突兀沒了下文。半晌她才上了床,已經穿了一件棉T恤。

  單人床空間有限,擠一擠兩人還拼集。我挺屍通常緊貼牆躺,連喘氣都那

直挺挺的。母親在旁邊坐下,一聲不吭地盯我看。老天在上,那一分一秒就

像在針尖上一樣難捱。在我幾乎要健忘怎喘氣的時候,她突兀哈哈大笑起來,

小手緊拽我的肩膀,連身下的床都在哆嗦。這種金燦燦的笑令我至今難忘。一時

間,井噴的歡愉爬滿光暈,再被燭光灑向房間的角角落落。在我惱羞成怒的抗議

下,母親才停了下來她幾乎要斷了氣:「你,不必,枕頭啊?」

  「不必。」我哼了一聲。

  「真不必?」

  「真不必。」說完,我也笑了起來。

她又彈了彈我的肚子:「就這睡啊?」我愣了愣才坐起來,去夠腳頭的涼被,

不想屁股被母親輕踢了一腳:「哎,褲子不脫?」我扭頭掃了一眼,母親枕雙

手,二郎腿高高翹起,滿臉的戲虐。厚道說,是闊已久的戲虐。

  「看啥看?你個小屁孩還一本正經。我是你媽,你滿身高下我哪兒沒見過,

還怕我看?」母親晃腳,聲音松弛得像發酵的面粉。我這才發明她的半截褲腿

都是濕的。

  我脫掉褲子,趕快鑽進了涼被�。母親輕笑兩聲,起身吹滅了蠟燭。我依舊

直挺挺地躺,但不必餘光也知道,母親正在脫褲子。而後她進了衛生間,很快

就又出來,在我身旁躺下。母親把涼被提到胸口,扭臉問我:「冷不冷?」我搖

了搖頭。母親呸了一聲:「開口,黑燈瞎火誰看得見?」我隻好說不冷。母親又

是兩聲輕笑,起脖子,把枕頭往我這邊挪了挪。我當然也不再禮貌。母親咂了

咂嘴,幽幽地說:「要臉?」輕巧的氣流拂在臉上,濕潤溫熱,柔軟香甜,我不

由把身子挺得更直了。

  至今無法想象那一晚是如何難熬已往的。我把個人繃得像塊案闆上的鹹魚幹,

甚至假如可以的話,我但願個人能無窮縮小,成一條直線,成一點。可即便

如此,恐怕也無法避免碰觸到身旁的母親。那種圓通與柔軟,那種仿佛能擊穿被

子的肉與肉的摩擦聲,像黑夜中的火石,不時擦亮我無知所措的腦海。而富麗堂

皇的肉體發光瑩瑩白光,穿透無邊夜幕而來,卻讓我愈加燥熱難耐。我隻好轉

身背對母親,把臉貼到牆上,總算得到了一絲寒冷的慰藉。模含糊糊要睡的時

候當然,也有可能是睡又醒來,我約感到到母親從床上爬了起來。若有

若無的腳步聲後,傳來一陣嗤嗤的水聲。就那一剎那,我立馬清醒過來。那泡尿

好長,最初很沖,後來淅淅瀝瀝的,末了伴輕細的哼聲才宣告了結。母親又在

我身旁躺下,我卻再也睡不,連窗外的雨聲都變得那逼真。

  雨總算停了。我目所能及的場所倒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在水中穿行,像那些

以網魚生的祖輩們曾經不得不做的那樣。然而我是怯懦的,我意志不夠堅持,

我多憧憬能有一塊暢快的陸地啊。好在老天有眼,在曆經了無知幾多跋涉之後,

終于,一塊肥沃的地盤顯露在我眼前。是的,上天恩賜的美食。我陶然地親

吻這片地盤,撫摩每一頭惱怒的麥穗,還有那座莊園雪白的圍牆,肅穆的門

庭,富麗堂皇!我沖進去,喜悅地嚎叫。我要覽遍每一個絢爛的房間。然而事實

證實,這座莊園是一個迷宮,佔有無窮多卻一模一樣的房間。我穿梭此中,早已

失去了審美乃至時間的概念。直至有一天,一個女人顯露在我眼前。她好像和整

個房間融一體,細長的脖頸繃出一條柔美的弧度,肥碩的圓臀高高撅起。這幾

乎是怪異的,不論從空間組成還是時間邏輯上看。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那個屁

股,肉浪滾滾,真逼真切。而股間的赭紅色軟肉濕淋淋的,像一朵奇異的花。迫

不及待地,我脫了褲子,就挺了進去胯下的老二就像硬了一萬年那久。一

時髦奮的火花在腦垂體上竄動,身前的女人也發出誘人的呻吟。我越挺越快,女

人的聲音也越發高亢。突兀,她扭過火來,或者說她的臉終于浮出了出來是

母親!

  睜開眼時,天已蒙蒙亮。沒有時間概念。也聽不見雨聲。而我,正擁母親,

胯部頂觸一團柔軟。這讓我一個激靈,頭發都豎了起來。提防撤身世子,平躺

好,我才松了語氣。扭頭看了母親一眼,她好像還在夢中,烏黑秀發散在枕間,

涼被下的體態尚在輕輕抑揚。我對天花闆瞪了好一會兒這是我糖紙般紛

的童年養成的興趣之一也沒瞪出什來,甚至沒能讓我從適才的夢中緩過神。

我擦擦汗,又掃了母親一眼,她的確還在夢中,你能聽到輕輕的鼾聲。神使鬼差

地,我就湊了已往。撲鼻一股濃烈的幽香,而秀發間袒露出的少許白皙脖頸在眼

前不停放大,讓人禁不住想要親近。涼被下的胴體也升騰起溫軟的氤,好像經

過一夜雨水的澆灌正蓬勃開來。我發抖貼上了母親的體態,胯下那股青春期的力

量像是要把褲撐破,再不找個落腳點下一秒就會血肉橫飛。

  這樣一個淩晨對任何人來說恐怕城市長生難忘。直到把硬得發疼的老二抵上

那團肥熟的柔軟,我才稍安幾許。而汗水已浸透全身,涼被緊貼下來,整自己像

是置身于蒸籠之中。宛如已往數個周末的早晨,我挺動胯部,輕輕摩擦起來。隻

是這次,對象是我的母親。我把臉攀在母親肩頭,眼睛死死盯那朵晶瑩的耳

垂,雙臂僵硬地癱直,隻有胯部處于運動狀。堅硬的海綿體在兩瓣圓球間不

安地探索後,終于滑入了股縫間。隻感覺一團軟肉在輕輕地擠壓,我幾乎要叫出

聲來。伴渺小的滋滋聲,我越動越快。至于聲音來自何處,我也說欠好。股間?

涼被與體態間?亦或床鋪本身?又能夠基本就沒有聲音呢?啊,我記不清了。總

之,當那種在人的終生中注定會被一次次追尋的快感劃過脊椎骨時,我才感覺渾

身的酸痛。

  濕漉漉的褲尚抵在母親屁股上,蜷縮的膝蓋感受母親大腿的圓潤與圓通。

而不安,像是早晨安置在天花闆上的網,已我堅牢罩住。就在此時,母親哼了

一聲,緩緩翻了個身。我趕快撤身世子一波熱氣流從被窩�沖出,撲鼻

的杏仁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方不敢出,真的像塊鹹魚幹。母親卻沒有動

作。很久,我才撇過臉,偷偷掃了一眼。母親雙目緊閉,喘氣悠長,好像仍在睡

夢當中。

  第11章

  足足有一周,汪洋大海才逐漸幹涸,變成了一潭龐大的湿地。陣勢高的場所

重又冒出綠芽,正中心的巨大墳丘更是郁郁蔥蔥,連立其上的幾株僵死老樹都

朝氣閃爍。還有那些橫七豎八的籃球架,我們用了好幾節體育課才把它們一一扶

起。我清晰地記得,好幾張籃闆反面都鋪上了一層野菇菌,密密麻麻,像是傾瀉

而出的人腦。

  無知從何時起,校園�開端傳播一則異聞:操場上的地下屍骸已飽吸靈氣,

靜待複活。理所當然地,很快就有人聽到了鬼叫,眼見了鬼影。傳聞在玩樂間成

真實,以至于一天早自習後我們發明連綿抑揚的數個墳都被插上了帶血的衛

生巾。此教務處專門張貼告訴,并下發到各班,教導祖國的花朵們要增強科學

素養,反抗封建迷信。家人卻不平意,執意要捉拿真兇。由此展開了曆時一個多

月的校大盤查。結局當然不了了之。然而那種迥異的氣氛像是注入枯燥校園生

活中的一支激動劑,在痙攣的餘韻消散後靜靜沉澱于肌體影像之中。作一個傳

說,此事在以後的日子�注定會被我們時常談起,用以活潑氛圍,或者確切地說

填充歲月在彼此間造就的陌生和隔閡。

  另一則流言就沒那走運了,固然也曾風光一時,但如今怕是再沒人會想起。

冰雹後的某個中午,蹲在小食堂門口用飯時,一個呆逼興奮地說:「出大事兒啦!」

大夥埋頭苦幹,沒人搭茬。這逼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真的出大事兒啦!地中

海被幹死了!」我們這才起了頭。他咧嘴,口水都流了出來:「遍地是血,

怕是活不了了。」逼紛飛冷笑,這逼急了:「騙你們被驢日好吧?傻逼地中海

老牛吃嫩草」聲音低了下去,卻在哆嗦,「騷擾一個女教師,被家人開了瓢,

那個血啊。」一下子我們都激動起來,簡直要歡呼雀躍。在對地中海表明深切

「憐惜」後,話題很快轉向女教師,具體說是她的奶子和屁股。啊,欠好意思,

我們老是那饑渴。

  幾天後,信息的進一步充沛以及借助我們超人的想象力,人物、活動、

過程都變得飽滿起來。有人甚至據此寫了一篇黃色小說,一度在男生間廣傳播。

地中海是教務處副主任,主抓務,按理說不顧綱紀。但傻逼偏偏愛瞎逛,瞅誰

不順眼輕則一頓訓斥,重則寫查驗叫家長,是校園厲鬼。實在此人和我家也頗

有些淵源確切說是他父親,在城�上小學那陣,這位喬教師教我們數學和音

樂。而若幹年前,他同樣是母親的恩師。喬教師家就在西水屯,印象中有好幾回,

父母沒空、爺爺奶奶又不便捷,都是他捎我回家。至今記得他那輛鈴木小踏闆,

黑煙滾滾,嗡嗡作響,跑起來還沒瘸子散步快。還有他家二樓的鴿子有幾百

隻撲騰起翅膀來,像層厚重的雲,其實令人豔羨。以至于上初中後我很難把

地中海和那個親切可親的老頭聯系起來終究後者連毛發都那樣稠密。

  至于受害人,據小道動靜,是教務處的一位已婚女老師。具體是哪個,誰也

說欠好。我們沒事就跑到教職工櫥窗前研討一番,末了手�握了好幾套可供抉擇

的意淫計劃。後來也有說法聲稱不是騷擾,而是通奸。我們當然不相信竟有人願

意和地中海通奸,但「通奸」這個詞無疑更讓人激動。聽說,兩人常常在辦公室

搞,一搞即是昏天暗中,以至于女老師健忘了回家。她丈夫餓得受不了,就跑到

學校來,正好捉奸就地。還有什好說的呢,苦主操起闆磚就開了地中海的瓢,

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假如不是110,」呆逼們信誓旦旦,「我們就永遠失

去可欽的地中海啦!」

       ********************

  九八年有太多的雨,整個夏秋季候空氣�都彌漫一股黴味。通往學校的西

南小徑變得泥濘不堪,我們不得不繞到新修的環城路。大約即是從那時起,晚自

習放學後我會屈尊與母親伴同,假如她晚上恰恰有課的話。一路上我要寡言不

語,要沒頭沒腦地講一些同窗間傳播的低幼笑話,再不就搜腸刮肚地賣弄從雜

志上掃到的奇聞異事。我說終有一天我們會占領美利堅,我說印度有個女人生出

一自己頭蛇身的怪物,我說世界上有個叫馬孔多的場所,一下雨即是三年半。或

許我寡言太久,又能夠我說得太多,口若懸河起來反而越發顯得口拙舌笨。而母

親老是一個傾聽者,時而合作地笑,時而刁難我一番,時而也會打斷我,怪我哪

來的閑時光看這些亂七八糟的物品。那些流沙一樣的日子,連母親的臉龐都那

虛無。隻記得身旁的淡淡幽香,在凝固而木的路燈下,在遠處呆逼們不時

的砰然大笑中,靜靜飄分散來,像夜色那樣遼遠。

  還有那個長生難忘的淩晨。不等母親醒來,我就奪荒而逃。伴淅淅瀝瀝的

小雨,我渡過了濕漉漉的一天。在上課上,在人群中,我總忍不住去逮捕那股生

命的氣味。我覺得個人將近掉了。更讓我掛心的是母親假如她發覺到了什

,那我不如死掉好了。一連幾天我都遮蓋在不安之中。每說一句話、做一個動

作,我城市偷偷觀測母親的反映。而當碰觸到她溫潤的視線,我又會像被針紮一

樣混亂地躲開。這當然是愚昧而可疑的。直至有一次,母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擰住我的耳朵,厲聲喝道:「整日賊眉鼠眼的,做了啥虧煩憂兒,從實招來!」

我這才松了一語氣。晚上躺到床上,我又禁不住想,那些精液會不會透過褲衩浸

到母親股間,甚至穿透褲粘到那團赭紅色的肉上。那間,一種難言的激動開

始在黑夜中顫抖。如此粘稠而炙熱,讓人心生恐驚。

  大約即是「開瓢」活動後不久,應付中招測驗,試驗課總算開端切實地付

諸實踐。我打心眼�喜愛那些細緻儀器和瓶瓶罐罐,甚至哪怕一塊生石灰,

一旦跑到操縱臺上,在我眼中也頓時高大上起來。偶然三、四班會混一塊課堂,

這無疑王偉超頑皮搗蛋創建了空間。有一次他直接把邴婕推過來,和我一個小

組,引得呆逼們頻頻尖叫。剎那我整自己都燃起一團火,心跳像大功率馬達,夯

得周遭空氣都在搖動。多不尋常,青春期期可以如此激烈地變更一自己。接下來簡

直是場災害。經驗豐富如我面臨最簡樸的試驗竟也錯漏百出,末了被物理教師狠狠羞

辱了一番。至于身旁的邴婕,我隻記得她青杏般的眼神和宛若無骨的手。特地,

她左手上戴了條白色手鏈,手腕翻飛間不時劃過幾道光。我覺得這有些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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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探監後陸永平就再沒顯露,卻是張鳳棠到過家�一次。記得是九月末了

的一個周六下午,我打球回來便直奔洗沐間。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洗衣籃�空空

如也,這讓我幾多松了語氣。可水流傾瀉而下,那股躁動踐約而至,老二立

馬撅了起來。心不在焉地捋了幾下,又掃了眼洗衣籃,我垂首盯龜頭看了好一

會兒。粉粉的,鑲青邊,水簾拂過期顯得憋屈而好笑。與陸永平比擬還差得太

遠。這讓我怒從心起,不由自主地攥緊它,狠狠動起來。當那具瑩白胴體浮過

腦海之際,響起了拍門聲。我一個激靈,僵在那兒。側耳傾聽,又是兩聲:「林

林?」

  套上運動褲,我慢吞吞地走了出來。院子�沒人。正迷惑間,客堂的門簾掀

起,露出一張黑黑瘦瘦的臉。黯淡無光的三角眼攤在上面,像兩粒拍扁的羊屎蛋。

陸宏峰是隻軟綿綿的羊羔,全無陸永平的精力氣。他依門框,怯怯地叫道:

「哥。」我嗯了聲,正要發問,屋�響起高亮的女聲:「你媽呢?不在家?」張

鳳棠從來不是家�的常客,但父親失事前偶然也會來竄個門。這大半年還真沒見

過她幾回。暑假在商務街瞎逛時,她騎小踏闆從身前呼嘯而過,隻留下一個清

涼背影以及王偉超的一句感觸「靠她屄」。

  我邊擦頭邊答覆她:「似乎學校有事兒。」「你洗你的,咋出來了?」張

鳳棠瞟了我一眼,揚了揚下巴,「喏,咱家葡萄全卸了,戚屬們一家一袋,誰也

不偏心。」茶幾上斜躺一個大包裝袋,鼓鼓囊囊的。我無知該說什好,一時

間隻有毛巾摩擦頭發的聲音。張鳳棠也不開口,在客堂�逗留起來。那天她仍舊

濃妝豔抹,猩紅的嘴唇像是剛吸了幾桶人血。半晌我才蹦出一句:「我姐考上了

吧?」一旁的小表弟迫不及待地搶道:「考上了,十一就回來呢。」「虧你還記

得,」張鳳棠俯身盯魚缸,頭也不回,「六月份測驗,這可都十月份了。」我

又沒話說了,濃烈的香水味讓人想打噴嚏。我把毛巾搭上肩頭,掃了陸宏峰一眼:

「你爸呢?」「喲,跟你姨夫還真是親啊。」張鳳棠似笑非笑,手�捏把癢癢

撓,邊敲腿邊朝我走來。她腿上裹雙魚網襪,寬厚的網眼合催人淚下的香水,

讓我焦躁莫名。

  轉過身走出來,我深呼語氣,進了個人房間。剛想找件上衣,張鳳棠也跟了進

來。我隻好斜靠在床頭,手�把玩毛巾,脊梁卻挺得筆直。張鳳棠四下瞧了瞧,

吸了吸鼻子。這是一個危險動作,我不由掛心犄角旮旯�會冷不丁地蹦出股杏仁

味。「這多磁帶啊,也借你弟聽聽。」她在床頭短幾上扒拉了一通,手捏

了兩盤,扭身在我身旁坐下。很快她撇撇嘴:「都啥啊這,亂七八糟的,好聽不?」

我不想搭理她。假如可以的話,我真想一腳踢死她。她倒不以意,下磁帶,

起身奔往下一個目。屁股的扭動,香水在房子�彌漫開來。周遭靜偷偷的,

隻有高跟鞋難聽的嗒嗒聲。我頭瞥了眼窗外,風和日麗,簡直令人絕望。假如

現在暴風傑作、電閃雷鳴,我們得以奔出門去,臨時掙脫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迷瞪間張鳳棠突兀說話了,脆生生地:「你姨夫老上這兒來吧?」我猝不及

防:「啊?」她緩緩走來,網眼在不停放大:「想好,厚道說。」「也就來過

幾回吧,就農忙那陣。」我揉了揉鼻子,感到個人的聲音都那空虛,「對了,

還有上一次來送葡萄。」張鳳棠哼了一聲,走到跟前,居高臨下地盯我。這種審

視讓我頗惱火,不由迎上了她的視線。

  記得那天張鳳棠穿了件休閑襯衫,衣領上垂長長的褶子,像掛了幾根細面

條。她雙手抱胸,輕晃身子,木門之發出吱吱的低吟這樣看來,褶子更

像是武林妙手的胡須。而我也的確敗下陣來,那雙鳳眼濕漉漉的,像剛在堿性溶

液中浸泡過。成功讓張鳳棠大笑起來,她在我眼前蹲下,壓低了聲音:「晚上也

來過吧?」「沒有。」我搖了搖頭,卻不敢看她,「反正我沒見過。」張鳳棠不

開口,就這蹲。半晌,她才拍拍我的腿,呵呵兩聲:「算了,跟你個啥勁。

小毛孩屁都不懂。」說她站了起來。就那一剎那我瞥已往,正好撞進那兩汪堿

性溶液中,刷的臉就紅了。這一瞥足足有兩秒至今我時常想起灰色瞳仁

中我看到一個蛻變的個人,頭發亂糟糟的,像隻發情的猴子。「喲」張鳳棠

聲音拉得老長,似要說些什,卻沒了音。但我能感覺那刀一樣的視線。良久

她在我身旁坐下,才又重開話匣:「說你小毛孩,還紅了臉了,娘們似的。」

  一時無語。街上傳來犬吠聲,回蕩間卻像嬰兒的啼哭。張鳳棠伸個懶腰,就

仰面躺了下去。襯衫的衣角岔開,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淺灰色的緊身套裙包裹

腹部,勾勒出一個豐滿的三角區。大腿擠壓在床沿,飽滿的白肉似要從網

眼中溢出。香水味似乎沒那沖了,卻變得熱哄哄的,無孔不入。我頓覺口幹舌

燥,下意識去翻床頭的磁帶。「林林啊。」張鳳棠好像翻了個身。我應了聲,扭

頭瞄了一眼。她俏臉埋在床鋪間,酒紅色卷發紮起,像腦後窩了隻松鼠。緊窄的

襯衣透出深色的文胸背帶,腰間洩出一抹肉色,約可見白色的褲邊。套裙是

九十年月常見的晴綸面料,剛過膝蓋,現在緊繃臀部,顯出褲的痕。「林

林啊林林,你無知道啊」張鳳棠晃頭腦,調子拖得老長,亮麗中參雜

點點幹澀,像在唱戲,卻又似啜泣。我這才驚覺身後躺個奄奄一息病人。

  喃喃自語連續了一陣,最初還有詞彙,後來就變成了嗚嗚聲。很快又靜默下

來。我剛想松語氣,女人卻發出一種鴿子似的咕咕聲,整張床都在微小顫動。她

小腿都翹了起來,腳面搭在我腿上,坡跟直沖沖的,像是要刺進我的心髒。我一

時手足無措。

  直到我兩腿發麻,張鳳棠才翻了個身。「幾點了?」她問。聲音迷迷糊糊的,

像是剛睡了一覺。我看了眼鬧鍾,通知了她。「哦。」她躺沒動,小腹在輕輕

抑揚。在我遲疑要不要站起來時,她撓了撓我的脊梁:「喲,咋不擦幹?」不

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聲音濕漉漉的,像口腔�掀起的一股暖風。不等我答覆,她

一下就坐了起來:「毛巾給我。」「不必了。」我很不尋常水啥到此刻都沒幹。

「咋?嫌你姨手粗?你媽我是比不了,啊,我在流水線上忙活時,她可在大學�

談戀情呢。」她一把揪過毛巾,拍拍背,昭示我挺直。實在我已經挺得夠直了。

  這時門簾撩開一角,探出個小頭腦。說欠好什,我突兀就有些混亂,忙

打招呼陸宏峰進來。張鳳棠冷哼一聲:「你這哥當的,可算想起你弟了。」我頓覺

一陣羞愧,剎那又汗如雨下。

       ********************

  國慶節當天又是大雨滂沱。我在床上了一上午。時期母親進來一次,見我

正翻本小學生作文選,誇我真是越長越出息了。至今我記得那本書,十六開,

橘色封面,有個三四百頁,最早的詞章要追溯到八十年月初。此中有篇關于早戀

的記文,很令我迷,時常要翻出來瞅瞅。

  眼看快晌午,我才走了出去。雨不見小。母親在廚房忙活,見我進來,隻

吐了倆字:孕婦。案闆上已經擺了幾個拼盤,砂鍋�燉排骨,母親在洗藕。我

剛想捏幾粒花生米,被她一個眼神秒殺。香氣四溢中,我吸了吸鼻子,肚子就咕

咕叫了起來。母親不平地「切」了一聲。我絕不禮貌地「切」返回,徑自在椅子

上坐下,托起了腮幫子。

  那天母親穿了件綠色收腰線衣,下身配了條白色腳蹬褲。線衣已有些年初,

算是母親春秋時節的居家裝。本年春節大打掃時母親還把它翻了出來,剪成幾片

當抹布用。腳蹬褲嘛,可謂女性裝史的奇葩,扯掉腳蹬子它就有個新名字

打底褲。這身打扮盡顯母親婀娜曲線,尤其是豐美的下半身,幾乎一覽無餘。我

掃了眼就趕快移開目光,在廚房�骨溜溜地轉了一圈,卻又不受管理地回到母親

身上。伴「嚓嚓」的削皮聲,微撅的肥熟寬臀輕輕抖動,健美的大腿劃出一

對豐滿圓弧,在膝蓋處收攏起來。微并的腿彎反射陶瓷的白光,擺盪間讓人手

心發癢。我感覺下體已發脹。不安地咳嗽一聲,透過騰騰水汽瞅了眼窗外,

我靜靜按了按胯間。母親趿拉棉拖,白色腳蹬子繃住足弓,白嫩圓潤的腳後跟

像是襁褓�的嬰兒面頰,又似溢入黑夜中的一抹肉光。從上到下,整個圓通的流

線體投在初秋的陰影中,暖和得宛如砂鍋�的「咕嘟咕嘟」聲。我盯近在咫尺

的細腰豐臀,那個雨夜的婉轉觸感又在心間跳躍起來。

  恍惚間母親轉身來,我趕忙撇劈頭,臉上卻似火燒。「跟你開口呢,沒聽

見?」母親語氣有點沖。我不敢看她,模糊地嗯了一聲。「嗯個屁,去那院喊人

用飯!」我直愣愣地起身,就往門外跑。翻開門簾時,母親突兀說:「老年癡呆。」

似帶笑意。我飛快地瞥了一眼,她雙眸在水霧中,那樣朦。

  許可探監後爺爺精力就好多了,惋惜因這連綿雨天,腿腳越發不幸索。我和

奶奶緩緩把他攙了過來。飯間爺爺想和我喝兩盅,奶奶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口水擦幹淨再說。」母親勸爺爺沒事多動動,「不可真把身子骨給荒了」。他

竟惱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母親也就不再言語。一時靜偷偷的,雨好像更大了。

半晌,奶奶歎了語氣,說:「也無知道走了啥黴運,沒一件順煩憂兒。往年這糧

食都收好入倉了,本年,棒子不有孩子雞雞大?」母親就安撫她:「雨又不是隻

淹咱一家,大家還不都一樣。」「一樣一樣,」奶奶放下筷子,面向我,「奶奶

這身子骨是老了,但也還能下地。林林你沒事兒也到豆地瞅瞅,無知道的還以

咱種的是草呢?」我忙說沒事,不即是草嗎,包在我身上。奶奶重又拿起筷子,

笑罵:「德性!」爺爺尚在兀自嘟囔。母親垂眼皮,沒吭聲。很快,她站起來:

「排骨好了,我看看去。」我這才發明,無知何時她已換上了一條運動褲。

               第12章

  不等我和王偉超剝完魚,另有兩個呆逼已搭好臺,生起了火。他們深黑的

影子趴在我腳邊的魚下水上,像是默然的催促。突兀王偉超捏起一個魚尿泡,說:

「避孕套。」我們一時都沒反映過來,直愣愣地盯他。當時豔陽高照,青空深

遠,不遠處的篝火劈啪作響。魚尿泡最初是個圓弧,後來就融入整個藍天之中,

像是太陽脫落的一片鱗甲。就在此時,無知誰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國慶節下午雨就停了。第二天一早,扒了幾口飯,我帶上漁具就出了門。臨

走沒忘跑到奶奶家摸了養豬場鑰匙,以防老天變臉。在十字口與兩個呆逼集中,

又等了好一陣,王偉超才到。自從上一次吸煙被捉,王偉超就心有戚戚,再不敢到

我家來。據他說在學校被母親堵過一次,「狠狠地訓了幾句」。

  出了村,我們就騰起雲來駕起霧。石子兒路松軟宜人,我老覺得個人騎行在

一塊龐大的橡皮上。太陽在雲層後躲貓貓,不時洩出一線光,烤得後背暖哄哄的。

一路風景如洗,透絲初秋的微涼。實在也不是如洗,是真的洗了。往日的沖天

白楊葉子都洗黃了,病怏怏的,看得人極其不爽。王偉超說:「這就叫楊痿。」

逼大笑。

  一上午換了好幾個釣魚點,收獲也頗豐,但魚沒幾條,多是泥。十點多

時,大太陽冒了出來,烤的人受不了。大家邊吃幹糧邊罵娘。就這樣耗到晌午,

肚子沒填飽,個個變成了蔫鹹菜。有呆逼就嚷要回家。王偉超突兀提議當場來

個野炊。萎靡在草叢中的呆逼們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少年時代我們老是癡迷于

假扮城�人,似乎不如此便缺陷以表現對大天然的熱愛。小學時有篇作文被我們

寫了無數次《記一次野炊》。然而巧婦難無米之炊啊。于是在大夥的哀歎

聲中,我洋洋自滿地取出了一直揣在兜�的鑰匙。

  六月一,我再沒到過養豬場。當這個龐大的扁平修築再次顯露在面前時,

心跳都加速了少許。好久才把鎖打開,搞得我一度以拿錯了鑰匙。養豬場�卻

大變樣。從西側豬圈外到石榴樹旁積了兩大堆原木,品種各異,粗細不一,草草

蓋了張塑料油布。從油布的殘破水平看,堆在這兒已有些時日。原先平整的地面

遍布車轍,像是行兇後殘留的罪證。也無知何,看到這種場面,大家都有些愕

然。有個呆逼甚至說:「這即是賭場嗎?」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兩側房間都上

了防盜門窗,唯一沒上的一間也換了鎖。還好廚房門用鐵絲綁,費點勁也就弄

開了。在臺旁的水泥闆下我找到了碗筷和調料盒,蒙層厚厚的灰,像是原始

人的遺。壓井更甚,簡直成了個鐵疙瘩。但是比印象中要幹淨些,沒了蜘蛛網。

打了點河水灌進去,伴「吱嘎吱嘎」響,涓涓細流畢竟還是緩緩而出。

  周遭的一切無疑令人悲觀。但當我們大汗淋漓地圍攏在火堆旁,愉悅也宛如

那氤的焦香,在青年的內心上歡騰而起。那天我們剝了所有的魚,大的如巴

掌,小的似魚浮,卻總也吃不夠。至今我記得烈日下呆逼們骯髒的臉,青春期的笑

容銳利得宛如晴空中的鴿哨,經久不衰。烤魚樣子不敢恭維,但味道的確不錯。

惋惜沒有啤酒。飯畢,吸煙。我上了個洗手間。難能珍貴,竟有半卷衛生紙。擦屁

股時,我發明紙簍旁的《平海晚報》上蓋了個戳。來倒去一番,是「西水屯村

委會」無疑。報紙日期是九月初,頭版即是俏立船頭的長者。登時我心�一沉。

  從洗手間出來,院子�空無一人。我喊了幾嗓子,沒有回應。奔出大門外,放

眼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哪有半自己影?我有些心慌。轉過身回去,物品都還在,

魚撞得水桶咚咚響。正待罵娘,我聽到一陣暗笑。循聲望去,正中的房門開了,

露出一張傻逼的臉。他說:「嗨哈。」我驚訝得無知該說什好。于是他

說:「拜拜。」我立馬沖已往,但門還是關上了。房子�的傻逼笑得更舒暢了。

我說:「開門。」傻逼們索性唱起歌來。我不由心頭火起,腿即是兩腳。預備

踹第三腳時,門開了。王偉超看我,有些發懵。我徑直走了進去,感到像剛從

水塘�爬出來。屋�陳列如故,即是靠床多了張棗色長木桌。我一眼就瞥見桌側

的黑色漆字:西水屯村委會。床上光禿禿的,隻一張涼席。呆逼們就坐在上面,

手�夾煙,樣子卻頗拘謹。我想說點什,張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回家路上大家都寡言不語。隻有水桶叮看成響。臨分開,王偉超呵呵笑:

「你個逼究竟咋回事兒?」我說:「沒事兒。」他說:「看你屌樣,大家都想見

識見識賭場嘛。」我笑了笑說:「真沒事兒。」等他們散了,我立馬按原路回去。

四點光景,兩道的白楊飛速閃過。路上忽明忽暗。我心如亂麻。長桌上擺個不

鏽鋼碗,躺了十來個煙頭。我捏起一個來看,身旁的呆逼小聲說:「阿詩瑪。」

我不記得陸永平抽得是不是阿詩瑪。抽屜�卻是空空如也。靠牆的櫃子�貌似有

床鋪蓋卷。無知道什,我沒敢細看。

  剛剛走時偷偷留了門。我自知沒有XX的專業。這逼從小擅于溜門開鎖,聽

說上年蹲進了周村牢獄。房子�一股水泥和生石灰的味道。房頂西北角有幾道水

痕,後窗沿更甚,土黃色的污直接連到地上,像誰沿窗撒了一泡尿。進門我便

直奔床鋪,翻開涼席,床闆光禿禿的,屁都沒有。拿起不鏽鋼碗,細細端詳,也

隻能瞅見一張扭曲的臉。打開抽屜,還是那幾張舊報紙。我深吸語氣,走向貼

東牆的深紅色立櫃。這是組合櫃的一部門,八十年月成婚的配。通體條狀斑紋,

像爬滿了魚的眼睛。兩扇立門中間嵌長方形的鏡子,邊角畫相似牡丹的玩意,

頂部正中寫草書「百年好合」。另一套矮櫃一直扔在我家樓上,大前年搬遷時

才處置掉。

  櫃門一開,樟腦味便撲鼻而來。左上是一床褥子,裹床單,看起來挺幹淨。

右上是床粉紅色的薄被,成色很新。下面有半提衛生紙,一本舊掛曆,靠邊立了

張涼席。此外即是堆髒衣服,盡是泥點。我覺得這些衣服是父親的,卻又不敢肯

定。因父親失事後,母親就把養豬場的幾床被褥弄回家拆洗了,不能能唯獨撇

下這些「職業裝」。抱住那床褥子時,我忍不住聞了聞,除了樟腦無他味。放

到床上,緩緩攤開,藍白格子的粗布床單露了出來。真的很幹淨。我翻開床單擻

了擻,什都沒有。這才心安少許,在床上坐了下來。低頭的剎那,大滴汗珠砸

到地上,嗒嗒作響。一隻啄木鳥落在後窗上,時不時「」兩聲。

  當然事務并未就此了結。當我再次起身抱住那床涼被時,一條褲滑落下來。

我愣了愣,把涼被放好,才俯身撿了起來。紅色底面分布白色圓點,抓在手�

那小巧,部卻皺巴巴的,有些發硬。我輕輕打開它,似有一種莫名的粘合力。

這種力的消亡,一股濃郁的騷味揮發出來。褐色的斑狀地圖上裹層黃黑色

的凝聚物,幾根卷曲的毛發橫其間,又長又黑。毫無問題這是母親的褲,它

曾數次顯露在二樓的晾衣繩上。似有一道瘦長的光直劈而下,我心�登時一片亮

堂。緩緩坐到床上,再緩緩躺下。我滿大腦都是母親和陸永平交合的情景。就在

這間陋室,母親的啼聲穿透四面牆壁,飄散至廣袤的原野之中。那條狹長的疤跳

躍起來。

  至今我記得床頭的海報。張曼玉仰方臉,撅方屁股,風流入骨。兩腿交

界處卻被摳了個洞。一個如假包換的圓洞。我盯張曼玉,也無知看了多久。後

來我發明涼被�還裹個枕頭,而在枕頭�塞了兩個避孕套。床下牆角有幾團衛

生紙,我卻再沒力氣去打開它們了。

  我慢條斯理地往家騎。街上已有三三兩兩用飯的人。不等紮好車,母親就從

廚房出來,罵我傻,晌午也無知道回家。她高挽衣袖,胳膊白生生的,手上還

沾面粉。一抹狹長的夕陽刺過門洞,投在母親剛洗的頭發上,泛起幾朵金色浪

花後,順流而下。我嗡嗡地說帶有幹糧,就去掀廚房門簾。母親哼了聲,指指洗

澡間:「一身魚腥味兒,快洗去,惡心不惡心。」洗把臉出來,進了廚房。母親

在包餃子。她問:「你釣的魚呢?」我說:「沒釣。」母親說:「鬼信你。」

我不再搭茬。頃刻,母親歸來看了我一眼,柔柔地問:「真沒釣?」我攤攤手:

「那可不。」母親輕笑兩聲:「看來我這老女人是沒口福。」我沒吭聲,徑直

靠近母親,拿起了一片餃子皮。母親擠了擠我:「喲,成精了。」我說:「不你

說的,不嚐嚐就永遠學不會嗎?」我驚訝于個人的清靜。屋�彌漫刺鼻的大蔥

味,我竟然還能如此清靜,真是不能思議。

  母親教我如何攤皮兒、如何捏邊兒,我天然聽不進去。她終于不耐性了,讓

我一邊呆去。我放下筷子,邊洗手邊說:「我們去豬場烤魚了。」

  「嗯。」輕輕的。

  「院�堆了好多木柴,也無知道是誰的。」

  「你姨家的。」沒有楞住。

  「還上了防盜門,�面放的啥?」

  母親不再開口,像是沒聽見,手上卻依舊行雲流水。我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

整自己險些被蒙進餃子皮�。突兀母親問:「不是沒釣魚嗎你?」我說吃完了。

母親沒接茬,而是讓我開燈。這時鍋�的水發出難聽的嘶鳴,廚房�升騰起蒙蒙

水霧。我盯母親發絲間若若現的脖頸:「誰把豬場給陸永平用的?」母親頭

都沒。隻能聽到水沸騰的呻吟。鍋蓋都在跳躍。半晌,母親放下筷子,俯身換

了小火,又走到門口開了燈。整個過程她面無臉色。我倚臺,又呆立頃刻,

轉過身向門外走去。母親的聲音有些沙啞:「問你奶奶去。」

  我一語氣就上了樓梯。母親好像叫了聲「林林」,又似乎沒有。我無知道。

我已經跑到了樓上。我躍過高高的水泥臺。我聽到奶奶的開口聲。我有些累了。

我再也邁不動一步。我坐在樓頂大口呼吸。殘陽擠出末了一滴血。晚風徐徐,送

來誰家的飯香。我仰面躺了下去。陸永平的允諾猶在耳邊回響。他走後我在床上

躺了很久,直到母親來喊我用飯。其時天已黑透,空氣�回蕩雨水的餘韻,不

遠的香椿樹像座龐大的黑塔。我感覺手腫了起來。她在前,我在後。腳步似心頭

的鼓槌。我叫了聲「媽」。她好像沒聽見。于是我又叫了一聲。她停了下來。我

走已往松軟的地面通報出熱哄哄的氣流,伸張至全身堅牢地抱住了她。

母親說:「行了,你還小?」那雙眸吸納星光,在黑夜的胡同�熠熠生輝。

 第13章

  從陸永平家出來才十點多。在街上逗留一圈,我上了環城路。初秋的日頭有

些氣急糜爛,在柏油路上鋪開一道沒有終點的白光。兩端的玉米苗黃綠相間、參

差不齊,不時閃過的幾汪水窪讓人誤以它們是新型的水生作物。老樹沒剩幾棵,

多是些新栽的樹苗,手腕粗,現在正溜腳下的白光無窮鋪延。我愣了好一會兒,

才猛然發力。臀弓背,耳邊響起呼呼風聲,飛速擦過的樹苗讓人恍若陷入

時間的矩陣。我仿佛又回到了跑道上,隻是連那快速吸入肺部的氧氣都帶股破

敗味道。也無知過了多久,直到大腿傳來陣陣刺痛我才停了下來。揮汗如雨。氣

喘如牛。我撂下破車,踉在溝渠旁坐下。

  遠處的青色山巒像是老天爺食齋後拉下的一泡屎。此中若若現的衛生紙就

是聞名全國的水電站。它們在一起,多的相得益彰。早上七點多王偉超就打來

手機,約我上城�玩。我說有事。他說有雞巴事。我說真的有事,很要緊。他笑

說邴婕也在,有重大事項公佈。我說下次吧,就掛了手機。我真的有事。我把

手伸進褲兜�,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水泥闆有些硌人,悠遠的天空像面明晃晃的

鏡子。我真的有事。

  在肚子的再三催促下,我回了家。胡同口停陳教師的富康。沒進院子就聽

到小舅媽浮誇的笑聲。見我進來她笑得更歡了:「幹嘛去了,我的小少爺?」她

的俏皮好像和香甜一樣與生俱來,除了紅臉我毫無接應之策。飯間三個女人談

莫名其妙的話題,我隻能悶聲不響地往嘴�扒飯。電視�播當地報導,同樣

粗制濫造地好大喜功,唯一的特點即是口頭「我市」。突兀小舅媽指電視說:

「都是王淑這個賤人,要不咱工資早漲了!」我頭瞄了一眼。一個身天藍

色西服的女人在一群奇形怪狀男性的作陪下,正對一棟修築物指指點點。這棟

修築我熟悉,是我們學校新近竣工的學生宿舍樓。這個女人我也有印象,是平海

市教育局新晉副局長。陳教師呸了一聲,說有學生在,讓小舅媽留心下形象。小

舅媽吐吐舌頭,偷偷踢了我一腳。母親笑了笑,說:「她老公不是公安局副手,

這不相符公役員任職回避吧?」陳教師忿忿然:「狗屁任職回避,那陳建X佳耦

還都是一把手呢。瞎騙騙老黎民總之。」

  正是這樣。在我孤僻的昨天一如離奇確當下有種全面的娛樂,人們

喜愛指熒屏上的各色人物,談論他們不人知的一面,說一些諸如誰被誰搞掉

了的話。這種話題總讓我激動,似乎個人生涯在影戲中一樣。但那天,我卻有些

心煩意亂,胡亂扒了幾口飯就出去了。

  烈日當頭。胡同口的老槐樹下還有點樹蔭,倆孩子在打彈球。于是我就走了

已往。沒一會兒,房後老趙家媳婦也來了。她端米飯,要喂此中一個孩子吃。

這孩子就邊吃邊玩,看得我想踹他兩腳。老趙家媳婦姓蔣,時年二十八九,我一

般都叫她嬸。鄰居院即是賣給了她家。爺爺住院時她還墊了一百塊。蔣嬸個子不

高,挺飽滿,性子火,嗓門大。有時隔幾條街你都能聽到她在家�的吼聲。那天

她穿了條粉紅的七分馬褲,蹲在地上時倆大腿繃得圓通圓潤,連股間都夾

個肉包。我就忍不住多掃了兩眼。「乖,快吃,」她用勺子敲敲碗,狠狠剜了我

一眼,「再不吃林林哥就給你搶走了。」我這才發明她早已俏臉通紅,不由趕忙

撇過火,連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在這時家�的三個女人出來了。一時花枝飄揚。

蔣嬸就誇母親跟個大姑娘似的,害得她呸聲連連。小舅媽挽上我胳膊,邀我同遊。

不論她們去哪兒,我逃開都來不及呢。母親看了我一眼情色小說 高h,說:「讓他在家看會兒

書吧。」陳教師就笑了笑:「那該死你看門兒的命。」

  我本想在床上躺會兒,迷瞪間竟睡了。模含糊糊地,我總忍不住去攥兜�

的物品,想把它拿出來瞧瞧。但它似乎死死焊在腿上,怎也取不下來。再睜眼

已近四點。我愣了半晌,洗把臉,又站在院子�唱了首鄭智化的老歌。騎車出

門時陽光慘白而刺目。

  同早上一樣,陸永平還是不在家。但是這一次他媽在。老太太瘦瘦高高,臉窄

窄的,開口卻細聲細氣,老給人一種搭配失調的錯覺。我進門時,她正帶個小

孩,應當是陸永平的侄子。看見我,她趕忙站起來,臉上綻開一朵花:「喲,林

林來了。」我說來了。我打了幾句哈哈就沒話說了。我甚至無知道該怎稱謂她。

小表弟在一旁跟人幹四角。很久,我說:「我姐呢?不說十一回來的嗎?」老太

太說:「沒有,軍隊暫時有事兒,給召返回了。這都快一年了,連自己影兒都沒

見。」我說:「哦。」我想說「我也挺想她的」,又覺得這樣說未免有抄襲電

視劇的嫌疑,就生生打住了。「那」我環視了下四周,繁盛的葡萄藤依舊遮

天蔽日,「那我走了。」老太太又起身:「就在這兒玩,好不輕易來一次。我

這兒脫不開身,宏峰,給你哥拿水果!」陸宏峰吸了吸鼻涕,愣了愣,才朝屋�

奔去。我趕忙撤了出來。

  陸永平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兩弟兩妹。據姥爺說,他父親去得早,他母親

又擔不上事,陸永平不得不早早學,給家�掙工分。有次大雪紛紛,家�沒了

煤,十四歲的陸永平拉一闆車煤跑了二三十�地。這一來往即是一天一夜,路

上除了窩窩頭和冷水,便是大地渺遠和北風呼嘯。「這娃得受多大罪啊。」姥爺

說歎了語氣。這事母親也講過,但是已經變成了純正的勵志小故事。罷了,陸

永平即是長兄父的絕佳模範,他父親過世時最小的妹妹才剛斷奶。當然這類事

我一向不放在眼�,總覺得難脫編出來教訓孩子的嫌疑。

  剛蹬上車,就在胡同口碰上了張鳳棠。她騎小踏闆,從遮陽帽到紗巾,把

個人裹得像個阿拉伯酋長。以至于當她泊車鳴笛時,我都沒反映過來。她問我幹

啥去。我說回家。她說這急啊。我說哦。她說好不輕易來一次,就回來嘛。神

使鬼差地,我就跟她回了家。看張鳳棠進來,她婆婆說:「回來了。」張鳳棠嗯

了聲,又好像沒有,反正她一溜煙就騎了進去。她婆婆抱孩子起身,一邊,

一邊學孩子的口吻:「小毛孩,回家咯。」途經門口時她對我點了點頭:「林

林你玩兒,我到那院一趟,孩兒他媽也該回來了。」等張鳳棠停好車出來,院子

�就隻剩餘我一自己了。

  在張鳳棠打招呼下,我進了客堂。陸宏峰手�攥個蘋果,看見我就遞了過來。

「小宏峰真是懂禮貌兒了,」張鳳棠摸摸他的頭,轉瞬音調卻增加了八度,「鼻涕

擤幹淨去!說過你幾多次!吸溜來吸溜去,惡心不惡心!」評劇世家的小孩不可避免

要受些培訓,據母親說張鳳棠早年還跟過幾年戲劇團子。她天生高亮的嗓音在跌宕

抑揚間像隻穿梭雲間的子。不等她揚起巴掌,陸宏峰哧溜一下就沒了影。「林

林真是稀客啊。」張鳳棠摘掉墨鏡。

  「我姐不是回來了嗎?」

  「哪那輕易,軍隊有事兒。」

  「哦。挺想她的。」

  「喲,你嘴真甜,以前咋看不出來?」

  我沒話說了,就咬了口蘋果。張鳳棠卸下阿拉伯人的裝備,再現清涼本色。

「坐啊。」她說。遲疑了下,我還是緩緩坐下,腿繃得筆直。「我姨夫呢?」

「我說啥來,還真是跟你姨夫親呀。」張鳳棠翹起二郎腿,綢褲的黑褶子像朵

陡然盛開的花。我又猛啃兩口,強壓下把蘋果扔她臉上的沖動。張鳳棠卻又繼續:

「誰知道他死哪兒去了。」她輕晃腿,殷紅的指甲透過肉色短絲襪閃含糊的

光。突兀,她身子偏向我,壓低聲音:「說不定上你家了呢。」我騰地起身,卻

忍不住咧了咧嘴。張鳳棠笑問:「咋了?」居高臨下地掃了眼那白生生的胸口,

我把臉撇向窗外:「上個洗手間。」

  那天張鳳棠死活要留我用飯。我萬般推脫,她就拉長了臉。真是沒設法。幾

個涼菜,熬了點小米粥。陸宏峰人中通紅,讓我焦躁莫名。張鳳棠問她的手藝比

起母親來如何,我支吾了半晌。她就給了我一肘子,說:「究竟是媽親啊。」就

在這時,院子�響起了腳步聲。陸宏峰似要起身,張鳳棠踢了他一腳。我頭瞥

了眼日光燈,總覺得這燈號刺眼得有點浮誇。那經典的腳步聲逐漸臨近,門

簾撩起。張鳳棠問:「哪兒去了你?」陸永平說:「管逑多。」張鳳棠掃了我一

眼:「你親外甥問呢,我才懶得管你。」陸永平這才發明了我,不無驚訝:「小

林來了啊,啥事兒?」我放下筷子,又拿了起來,轉身:「還以我姐回來了

呢。」陸永平癱在沙發上,脖子上掛個繃帶,左胳膊套在�面,像胸口捧什

寶物。我也不無驚訝,連眼皮都跳了起來。

  關于表姐,陸永平重複了一遍他的家屬對我說過的話,而後問:「你來這兒

你媽知道不?」說他就起身走向手機機。張鳳棠冷笑兩聲:「看你姨夫多積極。」

我忙說:「不必,我媽知道。」陸永平放下手機,說知道就好。張鳳棠又笑起來,

臉都紅彤彤的。陸永平也跟呵呵兩聲,在飯桌上坐下:「咋,沒我飯?」張鳳

棠闆臉:「誰知道你吃了沒?」陸永平了胳膊:「拆雞巴個石膏拆到此刻,

我哪來的功夫用飯?」「喲,無知道的還以你多大功臣呢。」陸永平不搭茬,

操起筷子夾了塊黃瓜,嘎脆響中環視了下四周:「小宏峰呢?」

  我忍不住問陸永平胳膊咋回事。張鳳棠柳眉都挑了起來:「你無知道?」我

搖了搖頭。她就笑了起來,足足有半分鍾。在陸永平連「嘿」幾回後她才止住笑:

「你姨夫多厲害,打個架從人家�攆到」陸永平突兀起身,張鳳棠頓時閉了

嘴,又深呼了語氣:「坐下,我給你盛粥去。」張鳳棠一走,氛圍有些荒涼。我

感覺手軟綿綿的,像抹了滑石粉,筷子都有點握不緊。接連夾掉兩次菜後,陸永

平問我怎了。我埋頭喝粥,沒吭聲。他說:「這就對了,以後沒事兒多往家�

跑跑。戚屬小孩這多,姨夫最服的還不即是你。」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我

頭又瞥了眼日光燈,它的確有些刺眼了。

  後來陸永平開了瓶白酒,我也喝了罐啤酒。隻覺得頭頂刺眼的光慘白得宛如

定格的光芒燈,而這影像的一幀也像被誰偷偷扯出爆了光。可能是整理碗筷時,

也可能是飯後閑聊,在訴苦我們飲酒後,張鳳棠說:「看你姨夫,此刻多幹淨,

遇上在羊毛衫廠那會兒了。呲牙讓你親外甥瞅瞅。」陸永平刷地紅了臉當然

也可能是酒精作用,臉原來即是紅的卻又笑了笑:「你姨空話忒多,也無知

道是哪兒癢癢了。」張鳳棠說:「咋,又想借酒發瘋,來啊。」陸永平點上一支

煙:「當小孩面兒不跟你通常見識。」張鳳棠哼道:「瞧你德性,你那點事兒我

隻是懶得說。」陸永平咚的一拍桌子,卻又壓下聲音:「你個人幹淨?」

  能夠打了個打招呼當然,也可能沒有我站起來就往門外走。陸永平說:

「急個屁,再玩會兒。宏峰?小屄蛋子兒跑哪兒去啦?」張鳳棠像挺機關槍:

「你雞巴嘴不可幹淨點,媽個屄的。」陸永平搖搖頭:「不跟你通常見識。」完

了又拉住我:「姨夫送你。」我說騎有車。張鳳棠冷笑:「看你姨夫,真跟親兒

子似的,多積極。」陸永平沒吭聲。我歸來的一剎那,他好像伸手點了點張鳳棠。

  剛出去,屋�就炸開了鍋。陸永平說:「早知道上一次閹了魏XX,給雞巴塞

你屄嘴�,看你還逼逼不逼逼?」張鳳棠尖叫,罵陸永平忘八。一陣�啪啦、

鬼哭狼嚎。我推上車就往門外走。蹬上車的一那,張鳳棠好像還在哭泣:「你

找其他女人老娘管過你沒?」在胡同口我見到了陸宏峰。他在路燈下幹四角,

孤零零的。我在旁邊看了會兒,末了說:「宏峰,我走了。」他嗯了一聲,頭都

沒。

  家�母親已靜候多時,問我去哪兒了。我應付已往。她訴苦說鑰匙也沒帶,

幸好鄰居院有人。我置若罔聞地進了洗手間,取出彈簧刀時大腿鑽心腸痛。至今我

記得在橘黃色的燈號下,那戳出寸許的刀鋒如一片薄冰,透絲血腥味,卻

給人一種綿軟的錯覺。

               第14章

  影戲一開場我就猛找一通,硬是不見王偉超。由于男女分坐,忽明忽暗地更

是連邴婕的影兒都瞅不。問了下三班的幾個呆逼,他們都無知情。事實上能在

前仰後合中對我搖搖頭就已經夠難他們了。幕布扯在牆上,刮風時影戲中的人

物就跟害了羊瘋一樣抖個不斷。各色聲音從空虛的音箱中飄出,再越發空虛地

擴散至校園上空。遭遇低音時,就像老天爺在打雷。然而,所有人都那樣興高采

烈。

  大約自小學三年級起,學校就開端固定期限放映露天影戲。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

了中學時代。印象中除了少數幾部兒童題材,大都是些香港武俠片,像邵氏啦、

胡金啦、徐克啦。偶然一閃而過的昧鏡頭總能讓下面黑壓壓的頭腦們砰然大

笑。我最喜愛的天然是《新龍門客棧》,其次當屬《虛言西遊》。那個國慶節過

後的周四晚上放的即是《月光寶盒》。在至尊寶被火燒雞雞引起的全場哄笑中,

我靜靜退了場。

  初中部講授區萬俱靜,操場上的喧鬧含糊而圓潤,像是來自地下的某種神

秘典禮。黑咕隆咚中偶有幾扇窗溜出一線微光,給落葉松抹上了一盞金色塔頂。

一種秘的抱屈突兀從心底升起,幾乎下意識地,我去了腳步聲。三班教室黑

燈瞎火。我踏上走廊,正遲疑要不要已往一趟,才驚覺身旁的樓梯口有人。這

讓我差點叫出聲來,對方好像也得不輕。然而我立馬發明那是兩自己。他們原

本抱在一起,此時趕快分手,每人手�還提一條闆凳。我吸了吸鼻子,就放了

個響屁。確實是響屁,在這樣的秋夜脆生生的,有點人。

  「嚴林?」王偉超的聲音一如既往,但那絲顫動逃不出我的耳朵。邴婕一動

不動。我也一動不動。我竟然絕不驚訝。「你個逼放屁了?」他笑朝我走來。

含糊的黑夜中我飛起一腳。王偉超連退幾步,踉倒地,卻連聲像樣的慘叫都沒

有發出。簡直不能理喻。剛要上去,邴婕攔住了我,確切說是死死抱住了我,

她帶哭腔:「不是這樣的,嚴林。」這和傻逼言情劇一模一樣的情節令我作嘔。

而那竄入鼻間的幽香、拂人面容的柔絲更是讓我惡心。掙脫開邴婕我隻用了倆字

婊子。她退卻兩步,靠牆,已經哭出聲來。王偉超說:「你他媽再罵一句

嚐嚐?」我一字一頓,對那個瑟瑟哆嗦的身影:「婊子。」

  回家路上母親一言不發,連往常聒噪不已的青蛙都銷聲匿。隻有身下的破

車尚在兀自呻吟,讓我愈加羞憤難當。母親進來時,我們已經在政教處站了一個

多小時。指針滴答滴答地爬過內心,我脊梁挺得筆直,餘光卻始終掙脫不了身旁

的王偉超。我總忍不住跳起來,再掄他幾拳。母親如一縷清風,攜來一片微涼

的夜空。她和執勤教師說了幾句,便朝我們走來。先是看了看王偉超她甚至

摸了摸他的臉,細聲提醒一番,就讓他走了。而後她轉向我,就那盯,也不

開口。我低頭,一顆心在聚焦的窒息中似要炸開。好在執勤教師上前忠告,母

親方就此作罷。她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就走。她在前,我在後。她腳步似飛,我也

隻能亦步亦趨。直到後來騎上車,駛上環城路,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在村西橋上,母親兀地停了下來,幹裂的嗓音伸張至整個夜空:「打啥架?

啊?打啥架?真是越長越出息了你!」我僵硬地倚在橋頭,摩挲石獅子,腫脹

的視線飄忽不定。月亮趴在水面上,瘦得令人驚訝,簡直像一彎掛肉的鐵。我

不由多瞧了兩眼。當一縷風拂過,水面蕩起打碎的波紋時,那彎鐵便死死勾住

心底,微漾間竟有一種滿意擴分散來。良久母親重又騎上車,我緩緩跟了上去。

到家洗漱完畢,剛要進個人房間,母親叫住了我。至今我記得燈號下那微顫的睫

毛和濃烈的煮雞蛋香味。我起眼皮,她就說:「看啥看,還有臉了?」我垂下

眼皮,她又說:「低啥頭,服罪伏誅呢?」推拿完畢,母親就出了廚房。她邊走

邊說:「切了點土豆片,個人敷上。」

       ********************

  可喜可賀,和王偉超幹架後沒幾天,我就迎來了第二架。固然從小體態素質

好,但我很少與人沖突。然而那天,請原諒我未曾見過那亮的禿頂,又淌

汗水,與太陽遙相呼應,晃得人頭暈目炫。于是我就推了他一把。我想通知他

即便是高中生,也不該剃這樣的禿頂。他貌似并差異意我的見解,不光反推回

來,還指我說:「肏你媽屄!」于是我來了兩拳,又跺了兩腳。他就趴到了地

上。時值晌午,籃球場像塊蓋玻片,不遠處的食堂人聲鼎沸。我剛想打招呼大家繼

續走,腦後就蓋來一闆磚。于是我就無知東南西北了。

  在醫務室緊要處置一下,我被送到了校外診所。剛縫完針母親就趕來了。她

發絲輕垂,汗如雨下,砸到我身上簡直振聾發。在我茫然的視線中,她使勁捏

我的手叫「林林」。其實太過使勁,我隻好許諾了一聲。她總算松了語氣。

聽說闆磚最輕易把人搞成腦震蕩,然後者的一種臨床體現即是癡呆。接下來即是

輸液,我斜靠在床上,感到一個頭腦有兩個大。情不自禁地,我就想到了被人開

瓢的地中海。進而我想到,老天爺貌似搞錯了,要說開瓢,再沒有比那個禿頂更

適合的了。母親咨詢過大夫後就清靜了很多,固然還捏我的手,但她說:「好

了再跟你算賬。」說這話時她手心都是汗,飽滿的胸部把襯衣撐開一條縫,似有

股熱氣從中溢出,連續地沖擊我的腦門。我趕緊閉上了眼。在氣的酒精海洋

中,傷口母親的脈搏輕輕跳動。後來就不跳了。

  再後來傷口又跳了起來,作痛。我睜開眼時發明下體直撅撅的。輸液室

的門輕掩。也無知哪來的風,窗簾四下飛舞。母親就坐在窗外,與陳教師閑聊,

聲音輕柔卻清楚。最初她們說工資待遇,後來就談到了地中海。陳教師像是憋

不住笑:「喬曉軍回來啦!戴了頂帽子,但那個頭好像大了一圈兒。」母親呸了

她一聲。陳教師說:「真的,照這個頭的規模,地中海這個詞兒怕是不夠派頭了

以後。」說兩人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剛要喊母親換藥,陳教師壓低聲音:「哎,

你說你姐夫下手挺黑的嗨,給人揍成那樣。以前我還覺得喬曉軍除了有點,還

勉強能看,此刻咋瞅咋猥瑣。」母親拍拍陳教師肩膀:「噢,妹妹果真如此品味特別。」

兩人又是吃吃地笑。透過玻璃我能看到母親低頭,腦後烏亮的發髻都一顫一顫

的。也無知過了多久,笑聲總算停了下來。陳教師攀上母親肩頭,聲音更低了:

「我品味,我看你姐夫那小眼放精光,不會在打你留心吧?」「說啥呢,

你個死婆娘。」兩人扭在一起。「換藥!」我梗脖子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也許

是用力過猛,轟隆一聲響,頭腦似要炸裂。

  那個傍晚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悶聲不吭。母親則不時歸來甩出隻言片語。她

說:「你小舅媽下午來過了,還有趙教師,你瞧趙教師對你多好,老跟人過不

去。」她說:「你餓不餓,想吃點啥?」她說:「有些帳等好了再給你算,趁還

能樂呵偷樂呵去吧。」然而晚飯時,神使鬼差地,我就提到了地中海。我說:

「據說喬曉軍也給人開了瓢,他頭腦無知好了沒?」母親正給我盛魚湯,眼都

沒:「你知道的倒挺多。」我敲筷子:「這誰無知道啊,早傳開了都。」母

親把魚湯遞給我,沒有開口。等她給個人盛好湯坐下來時,終于說話了:「有些

事兒本想過段時間再說,瞧這情境還是趁這當兒掰清晰得了。都這時候了,嚴林

你就一門心思放到作業上,老鑽那些亂七八糟的。」我起頭:「啥亂七八糟

的?」母親說:「你個人清晰。」我一字一頓:「我不清晰。」母親放下勺子:

「此刻不是談戀情的時候,清晰了吧?」我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頭。而母親還

在繼續:「不止一個教師叮囑過我了。還有上一次跟王偉超打鬥,也是因這個吧?」

我埋頭把魚湯喝得一幹二淨。飯桌上靜偷偷的,隻有我的頭在呼呼膨脹。母親伸

手接碗時,我盯她說:「我個人來。」我吃力地晃了晃頭腦,它已經有兩層樓

那高了。

       ********************

  奶奶是個憂傷的人。對她而言,假如整個九八年尚能有一件好事,大約即是

天上掉下個表戚屬。這樣說,她老人家肯定會白我一眼:「戚屬就該多走動,來

往多天然就熟稔了,終究血濃于水嘛。」奶奶的表姨比她還要小幾歲,剛從北京

回來。按她閨女的說法,這位表姨屁股還沒坐穩就開端念叨她的外甥女,非要接

奶奶已往住幾天不能。爺爺天然一塊去。奶奶的這位遠房表妹看起來三十出面,

印象中有點肥,碩大的屁股把套裙撐得都要裂開。她丈夫理所當然是個瘦猴,戴

個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據母親說此人曾是我們學校教師,還教過我地理環境。但

我死活想不起來。

  之後沒幾天我記得頭上都還沒拆線我們到平陽作中招應試本事考試。

實在也即是合作教育廳做個摸底,回報嘛,分給介入單元幾個省焦點高中免試指

。與試人員醜其名曰「種子隊」,囊括每班前十名,共八十人。原方案去三天,

不想暫時有變,分成文理科分測。第二天下午就讓我們第一組先行打道回府了。

大巴車上遠遠能看到邴婕,同去時一樣,她會時不時地掃我一眼。我老偽裝沒看

見。到學校近四點半,教師吩咐我們好好安息一晚,第二天要照常課堂。我到

車棚取了車,就往家�。出校門時邴婕站在垂柳下,我弓起背,快速擦過。

  家�大門緊鎖。我剛要掏鑰匙開門,卻又停了下來。陽光猛烈得有點浮誇,

把影子狠狠地按在鐵門上。口歪眼斜,狼狽不堪。我盯它怔了半晌,卻再沒勇

氣去開那扇門。胡同�一片死寂,連隻麻雀都沒有。我把耳朵貼到門縫上,同樣

一片死寂。良久,我還是走向那棵香椿樹。

  花盆被碼到了陽臺一角,隻剩光的幾把土。我一顆心要從嗓子眼�蹦出,

卻又暗罵個人精神病。我甚至連母親有沒課都無知道。然而就鄙人一秒,當瞥見

停在院子�的爛嘉陵時,一襲龐大的陰影便迅猛地擦過腦子溝壑。緩緩走下樓梯,

我腿都在哆嗦。陽光折在雨搭上,五光十色,炫目得有些過分。這即是一九九八

年的初秋傍晚,真是不能思議。

  而當站在樓梯口,那認識而恐怖的聲音傳來時,說欠好什,我竟又清靜

下來。伴「吱嘎吱嘎」,啪啪聲清脆而有步調,女人的呻吟更像是哭泣,模模

糊糊的,時有時無。窗簾半拉,隻能看見她的一隻腳在漢子的腰間兀自搖曳。白

嫩的腳底闆在腳趾的松放間不時鋪延開幾道圓通的褶皺,前腳掌通紅,像一朵委

屈的花。步調越來越快,在陸永平的喘息中,母親的哼聲越發清楚而急促。我能

看到那快速抖動的床單花邊兒,像深海中的波濤,又似變幻莫測的水簾。終于,

母親一聲顫動的長吟,腳趾緊緊糾結到了一起。屋�隻剩喘息聲,唯有床單

還在輕輕擺動。我望了眼斜掛在天際的太陽,快速越過走廊。

  把個人撂到床上,我輾轉反側。打開錄音機,立馬又關上。豎起耳朵,沒有

消息。再打開,再關上,再去聽。反複幾回後,我騰地從床上彈起,大搖大擺地

走出了房間。我口渴了,人總要喝水吧。然而,那陽光下漸漸拉長的黑影卻手

腳,滑稽好笑。不到樓梯口,我就聽到了父母房間的開口聲。「給我幹嘛?」

母親的聲音冷冰冰的。

  「幫個忙,轉交給你婆婆總行了吧?」

  「我不顧。」

  「哪來那多逑事兒?」

  母親沒了音。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玻璃上映藍天綠瓦,連前院的屋子都傾斜趴在

上面,像下一秒就要倒掉。我看到四條小腿。母親好像側,白皙光潔的小腿

間插入一條黑毛腿,突然得讓人驚訝。而兩隻大腳橫在圓潤如玉的小腳旁,更

是荒謬得離譜。無知是不是錯覺,床似乎在輕輕擺盪。

  「我叔此刻是用錢大戶,你也不輕易不是?」

  「陸永平你啥意思?」

  「咳,哥說錯話了,說錯話了。」陸永平笑呵呵的。

  一時沒了聲響。

  「鳳蘭?」頃刻,陸永平輕喚一聲。

  沒有回應。

  「鳳蘭?」

  「叫魂兒呢你。」

  「我就怕你氣憤。」

  母親不開口。突兀啪啪兩聲,床「吱嘎」一聲響,傳來一絲「哦」的低吟。

緊接又是啪啪啪,母親悶哼連連:「啊哦精神病啊你。」

  陸永平停下來,笑笑:「我妹兒這勁兒真是天下無敵。」

  「切,那假公濟私,誰也比不上你。」母親聲音緊繃繃的。

  「大隊那點破爛玩意兒放哪兒不是放?養豬場不也幹空?我看你這人民教

師經濟腦袋還不如我嬸。」

  「那是,誰也沒你精啊。」

  「你說的對。」陸永平加大馬力,床激烈地震動起來。十幾下後,他又停下:

「來吧,鳳蘭,哥受不了了。」

  「你又幹嘛」在母親的輕呼中,陸永平已經把她扶了起來。我能看到他

們蜷縮的腿。接,陸永平像個大蛤蟆一樣顯露在我的視野中。他在床頭跪下,

撈住母親雙腿,似有一抹白色在我面前一晃母親重又躺了下去。陸永平了

一聲,愣了好一會兒。而後他拍拍母親的腿,跳下了床,胯下碩大的家夥像個套

塑料膜的鐵錘,在落體運動中連蹦了幾蹦。當時,隻要他起頭哪怕再不

經意地往窗外掃一眼就能看見我。惋惜沒有。他直接轉過身,弓起背,再次把

母親扶了起來。她有些氣憤:「你屁事兒真多。」

  說欠好什,當母親整個顯露在面前時我大吃一驚。那份難得的清靜剎那

四分五裂。一朵龐大的白雲在窗戶上浮動,我頭腦�嗡嗡作響。母親長發及腰,

烏黑蓬松,一身白肉卻緞子般緊緻。半圓形的乳房尚在微小顫抖,乳頭挺拔其上,

像是齧齒動物惱怒的招子。她雙臂撐床,一條大白腿斜搭在黑幽幽的毛腿上,

比十月的陽光還要刺眼。烏雲般的秀發輕垂面頰,我隻能看到母親白皙得近乎透

明的鼻尖。

  「抱緊。」陸永平伸手在胯間撥弄了一下,就托住母親柳腰站了起來。伴

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她兩臂前伸,環住了陸永平的脖子。「快放我下來,你

又幹啥?!」母親扭動雙腿,欲向下滑,卻被陸永平死死箍住。他嘿嘿兩聲,抱

她轉了半圈。明晃晃的白雲下,母親濃眉緊蹙,朱唇輕,嘴巴張成一個半圓,

似要驚叫出來。一那,我以她看見了我。但母親隻是發出一聲貓兒似的低吟。

她長腿夾陸永平的腰,還真像一隻攀在樹上的母貓,連乳房都被擠成兩個圓餅。

我環視四周,一片頹唐之色。唯獨太陽還是那樣敞亮,令人不堪遭受。

  就這一眨眼功夫,兩人消亡得無影無蹤。聽到幾聲啪脆響,母親急吼

吼地:「陸永平你瘋了,快放我下來!」迷惑間,他們已經顯露在客堂。固然隻

是越過了一道門,但無知何,我總覺得這是老天爺在變一個大魔術。「究竟幹

啥啊你?」母親扭動體態,俏臉通紅,長發濕漉漉的,「快放我下來,聽到沒?!」

客堂門關,但通過狹長的側窗剛好把兩人盡收眼底。陸永平啞巴一樣悶聲不吭,

在客堂中心轉了半圈,才把母親放到了沙發上。隔七八米遠,我也能瞧見他脊

梁上一片通紅,而淋漓大汗正潮流般湧過。

  不等母親兩腿放下,陸永平就扶腿彎,把它們掰了起來。而後他壓低身子,

順手在胯間了幾下,便腰部一沉。母親深陷在沙發�,伴一聲悶哼,兩腿徒

勞地掙紮。「快鬆開我,有病吧你!」她聲音脆生生的,衍射出一種草綠色的

憤怒。而陸永平是隻悶聲不響的蛤蟆,兩手撐沙發,毛腿緊繃,開端挺動腰部。

一時間,黑瘦的屁股像兩個鐵球,兇狠地砸向沙發上的肥白大肉臀。他動作慢慢,

卻有條不紊。每伴啪的一聲巨響,肥膩的白肉便波濤滾滾,似有一抹瑩白亮光

婆娑鋪延開來。陸永平的喘息幾不能聞,母親的嗓間卻溢出一種絕望而驚訝的

顫動聲,像是一股氣流正通過喉嚨被猛烈地擠壓出來。除了嗷嗷嗷,她再說不出

一句話。猙獰的陽具像個鐵梨,反複農耕渺遠雪野上的肥沃黑土。很快,似有

泉水汩汩流出,連拍擊聲都染上了濕氣。沙發腿蹭在地上,不時吱作響,令人

抓狂。陸永平越搞越順手,他甚至借沙發的彈性,一頓三顫。母親的聲音變得

低沉,卻越發起伏頓挫。突兀她死死勾住陸永平的脊梁,喉嚨�沒了聲音,隻剩

下含糊而急促的喘息。陸永平快速而猛烈地砸了幾下,趕快抽出。他不得不拽住

母親的一隻手。就這一霎那,母親發出一種苗條而嘶啞的長吟,似有空氣在喉嚨

�炸裂,迸發出無數細小零碎。與此同時她小腹篩糠般挺了挺,股間好像噴出一

道液體。那遠,在岔開的黑毛腿間一閃就沒了影。我懷疑那是個人的錯覺。然

而緊接又是一道。過于平直的物線,算不上好看。再來一道。母親整自己都

癱到了沙發上,全身煥發一層溫潤的水光,像是預先凝聚了這個十月傍晚的所

有甘露。陸永平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我發明他屁股上都爬滿了黑毛。半晌,他

在沙發上坐下,托住母親耷拉在地上的腿,放到了個人身上。

  「咋樣?爽不爽?」陸永平來往摩挲母親的小腿。答覆他的隻有輕喘。他

又叫了幾聲「鳳蘭」。母親雙目緊閉,清靜得如一潭死水,隻有體態尚在微小起

伏。那簇簇濕發纏繞面頰、脖頸、鎖骨乃至乳房,也緊緊纏住了我。陸永平俯

身在母親額頭輕撫了下,她立馬扭過火,并猛踹了他一腳,冷冰冰地:「有病治

病去!」陸永平也不開口,起身去抱母親,一陣啪脆響後又坐回沙發上。母親

兩腿岔開,騎在黑毛腿上,細腰被陸永平死死箍住。她默然地掙紮了幾下,就撐

住沙發不再動。一道瘦長的陽光傾瀉而下,直至點亮屋角的水族箱。�面紅通通

的,像是盛了一缸發酵的尿。我說欠好那�還有沒有活魚。隻記得那會兒母親頭

發真長啊,也不劈叉,如一襲黑亮的瀑布飛躍而下,在骨上激起一湍心形的尾

巴。瀑布下的胴體瑩白健美,像猛然曝光在天光下的水生生物。兩年後當我聽到

許巍的《水妖》時,腦海中浮出的即是彼時的母親。發怔間傳來「啵啵」兩聲,

有點滑稽,這種聲音應且僅應顯露在動畫片中。母親不平地了一聲,陸永平卻

呵呵笑:「鳳蘭,你奶子真好。」而後他長呼一語氣:「再來?」

  屋�兩人大汗淋漓。假如他們甘願,就能透過窗戶觀賞到同樣大汗淋漓的我。

這讓我心癢難耐,嗓子�卻似火燒,像被人緊緊扼住了咽喉。陸永平垂頭搗鼓好

一陣。接他撫上母親柳腰,又拍拍那膨脹的肉屁股,懇求道:「動動嘛鳳蘭,

哥這老腰闆兒真不可以了。」母親兩臂伸直,撐沙發背,像是沒聽見。陸永平猛

地抱緊她,滑過鎖骨,順脖頸去親吻那輕揚的面頰。母親撇頭躲已往,似是

說了句什。陸永平歎了語氣,輕擁母親,就起了毛腿。發絲輕舞,肥

臀上又蕩起白浪,偶然兩聲輕吟幾不能聞。

  不多時,陸永平黑臉在母親胸膛間磨蹭一番,突兀故技重施,攀上了她的俏

臉。母親梗脖子,拼死向後撤。陸永平騰出一隻手,托住沉甸甸的大白屁股,

用力動起來。母親「啊」的一聲嬌吟,接悶哼連連,再接就隻剩嗚嗚嗚了。

長發亂舞之際,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連沙發墊的窸窣聲都消亡不見。這時座

鍾響了,一連敲了五下。慢慢,低沉,悠長。兩人雕塑般一動不動。待餘音消散,

母親說:「再這樣滾開。」屋�靜得恐怖,仿佛有一枚枚鐵釘從她口中射出,在

凝固的空氣中穿梭而過。我這才想起個人是來喝水的。

  很久,陸永平說:「好好好。」他聲音硬邦邦的,像腰間了根棍子。很快,

他又動了起來。隻有咕咕聲,反常難聽,讓人恍若行走在幹涸的河床上。陸

永平高高支起,再輕輕放下。「咕咕」也越發洪亮。我不由想起淤泥中的泥

。猝不及防,母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生生憋住,但立刻像是冰川下的

小河,笑聲再次流淌而出,輕快而綿長。她笑了好一會兒,連腰都直不起來,整

個上半身都隔陸永平伏在了沙發背上。我能看到她晃蕩中的閃亮黑發,腰間綻

開的皮膚皺褶如一朵汗水澆灌的蘭花。陸永平不得不斷下來。他的半張臉都遮蓋

在飛瀑下,露出的一隻小眼正穿過母親肩膀直愣愣地盯空氣中的某一點。突兀,

他說:「你個騷貨讓你笑。」像是鑼在敲擊,他聲音都火星點點。不等我反映

過來,屋�已啪啪傑作。母親猛然揚起頭,死死攥住了陸永平肩膀:「啊說

誰呢你。」陸永平索性端住兩個屁股蛋,開端強力抽插。直到母親猛拍

肩膀,他才停了下來。

  一陣喘息事後,母親說:「我性情欠好,你惹我。」陸永平隻是笑笑,仰

頭把個人陷在沙發中。兀地,他說:「喬頭沒再操蛋吧?」母親的聲音細碎清

脆:「有的事兒不必你管,你消息鬧那大,讓我在學校咋辦?」陸永平撇撇嘴:

「堵了他家幾回門,都讓這孫子給溜了。哥跑到學校也是沒法子嘛。」母親沒接

茬,半晌才說:「把人揍成那樣,你胳膊倒好得挺快。」「誰說好了,還疼呢,」

陸永平左臂,呵呵笑,「也怪哥流年不幸,搞個喬頭都能把胳膊折了。」

他頓了頓,甕聲甕氣:「實在你能記得,哥就滿足了。」母親不再開口。陸永平

又挺動起來。他撩起長發,輕撫母親的脊背,下身的動作漸漸加速。母親左手

搭在陸永平肩頭,右手撐沙發背,俏臉輕揚,溢出絲絲呻吟。她飽滿的大白腿

蜷縮,兩個肥碩的屁股蛋像灌水的氣球,在啪啪聲中一三晃,波瀾重重。

  也無知過了多久,陸永平猛地停了下來。興許是慣性,母親又兀自輕晃了好

幾下。而後她挺直脊梁,大腿都繃了起來。陸永平拍拍肥臀,笑說:「繼續啊。」

母親呸了一聲,臉撇過一邊。接,像是突兀想起來,她輕晃頭腦:「你在這

兒,沙發墊都得洗。」陸永平沒開口,而是一把抱緊母親,整張臉幾乎都埋在豐

乳間,嘴�發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呢喃。像是僧人誦經,又像是嬰兒撒嬌。母親似

是有些無知所措,接連拍了他好幾下:「剛忘說了,前陣子林林去養豬場了。」

陸永平這才起頭:「咋了?」母親沒吭聲。陸永平揉大肉臀,說:「你又瞎

想,林林隻是敏銳,不想跟我這姨夫有啥牽連總之。」母親還是不開口。她屁股

紅通通的,變幻不同種類外形。「哎呀」陸永平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我剛去

過豬場,啥也沒動。」「再說,也沒啥好動的。」他坐直體態,又扭了扭腰。母

親好像還要說什,但陸永平一把掰開大屁股,開端快速聳動。我能看到茂

盛的毛發和殷紅的肉,卻又那含糊,像是腦袋中的幻覺。母親「嗷」地一聲驚

呼,又壓低聲音,輕輕吟叫起來。長發飛舞間,她露出一道誘人的脊溝,塌陷

的柳腰像一彎精弓,使得肥臀格外突出,豐滿得令人發指。

  太陽浸出一絲血紅時,母親又一次顫動趴在陸永平身上。我感覺滿身黏糊

糊的,像是被澆上了一層瀝青。不遠街口就有個鹵肉作坊,幼年時我老愛看人給

豬拔毛。伴皮開肉綻的爽朗,豬的魂靈像是得到了一次洗禮。我卻被釘在院子

�,連喘氣都那難題。後來陸永平把母親抱起,重又走向室。在門口,他把

母親抵在掛曆上,猛幹了好一陣。母親像隻樹懶,把陸永平緊緊抱住,擱在肩頭

的俏臉紅霞飛舞。至今我記得夕陽下她的那副臉色,像是包含了人類所有的喜怒

哀樂,那近,又那迢遙。還有那幅舊掛曆,上面立三個解放軍戰士,最左

邊的陸軍頗有幾分地包天嫌疑。母親常常玩笑說:「看見了吧,地包天也能當

模特!」可我分明又記得,他們不是抵掛曆,而是抵在側窗上。米色窗簾掀起

半拉,我隻能看到母親圓通的脊背和肥白的肉臀。圓潤的臀肉在玻璃上被一次次

地壓扁,氤間留下一個含糊而雪白的印。一那,我以冬天到了。

  當室的呻吟越發高亢之際,我像口悶鍾,跌跌撞撞地進了個人房間。我清

楚地記得在那個十月傍晚,空氣�竟彌漫一股焚燒麥稈的味道。我砰地關上門,

連玻璃都在搖動。捏了捏拳頭,粗的天空便呼嘯湧動而來,我死死纏住。

    第15章

  至今我不吃糖油煎餅。該不佳習性一度讓陳瑤十分驚訝,她無法容忍我對家

鄉特這種「不近人情的否決」。軟硬兼施均未奏效後,她斷定我「這種男的」

靠不住。她搖頭晃腦道:「試問,你怎敢奢望一個叛變故鄉土特的人有一天不會

叛變你呢?」說這話時,她嬌嫩的乳房正綻放在大學城賓館便宜而局促的空氣中。

我沒有答覆她,而是沖向了衛生間。當油膩的糖糊從口中噴薄而出時,外面響起

放肆的大笑。

  陸永平進來時我就在吃糖油煎餅。我真是餓壞了,一口下去即是小半個。

那油炸的甜美滾入胃�,我總算抓緊了點什。陸永平倚門,黑幽幽的影子

斜戳在牆上。他連咳了好幾聲,像是要在村民大會上講話。失望的是什都沒說

出來。直到我端起搪瓷缸,陸永平才說話。他笑說:「走,外邊兒去啊,姨夫

宴客。」搪瓷缸滾燙,于是我又把它放回了桌上。我扭過臉,盯陸永平。他已

經穿上了一條長褲,黑毛圍繞的肚臍像個山野洞穴。我想對他說「滾開」,但

食品殘渣噴射而出的倒是「呱呱」。實在也不是「呱呱」,更像一個悶屁或者脖

頸折斷的聲音。我隻好加速咬嚼,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功效好多了,我發明個人

的嗓子啞得人。陸永平笑了笑,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襯橘黃色的木門,

他長臉通紅,油光閃閃,像是在燒紅的鐵塊上潑了一勺桐油。我扭身揭起搪瓷蓋

子,混榨菜味的熱氣升騰而起。在慘白的燈號下,我好像聽到了鐵塊上濺起的

「呲呲」聲。

  那個長生難忘的傍晚,我背靠門站了很久。最初還能看到個人的影子,後

來屋�就暗淡下來。我側耳傾聽,一片死寂,連街上的喧都沒能踐約而至。躺

到床上,我閉上眼,頓覺天旋地轉。有那一會兒我感覺個人懸浮在空氣中,似

乎撲棱幾下胳膊就會沖破屋頂,升入夜空。再後來,空氣變得粘稠,周遭忽明忽

暗。我發明個人在環城路上疾走。瘦長的樹影宛若跳躍的藤條,不停抽在身上。

我跑過橋頭,在大街小巷�七彎八繞後,總算到了家門口。氣喘籲籲地,我走進

院子。母親從廚房出來,問我用飯沒。我說沒。她說那快來。上煮一樣,也

無知燉什。飄香陣陣中,我垂涎三尺。母親卻突兀悶哼一聲。我這才發明她

撅雪白大屁股,坐在一個漢子胯上。底細一片含糊,隻有刺眼的白臀無聲地抖

動。那波波肉浪像是拍在我的臉上。我叫了聲媽,她扭過臉來,張張嘴,倒是

兩聲顫動的嬌吟。接啪啪脆響,漢子笑出聲來,宛如火車隆隆駛過。那條狹長

的疤又在蠢蠢欲動。我放眼廚房,空無一物,連臺都消亡不見。心急火燎地沖

向室,一陣翻箱倒櫃,我終于在床鋪下摸到那把彈簧刀。它竟裹在一條褲�。

我提防掏出,湊到鼻尖嗅了嗅。寒冷依舊,卻揮發出一股濃郁的騷味。這無疑令

人尬而惱火,但我還是無抉擇地彈出了刀刃。地一聲,屋�一片亮堂。那

剎那射出的白光如一道暴戾的閃電,又似一縷清新的晚風。喘息睜開眼,我早

已大汗淋漓。月光清涼如水,在地上澆出半扇紗窗。我感覺褲濕漉漉的,就伸

手摸了摸。之後,肚子就叫了起來。喉嚨�更是一片炙熱,連頭上的傷口都在

跳動。我從床上坐起。除了梧桐偶然的沙沙低語,院子�沒有任何響動。

  然而,剛開門我就看到了陸永平。他裸體赤身地站在院子�,眼巴巴地望

月亮。那毛茸茸的肚子像個閃耀的葫蘆,反射一種秘的森林氣力。當時他兩

臂下垂,上身前傾,脖子梗得老長,宛若一隻撲了銀粉的猩猩。我眼皮一下就跳

了起來。就這一霎那,他轉過火來。至今我記得那張臉宛如被月亮傾倒了一

層火山灰,朦中隻有一雙小眼兀自煥發。唯一有自主意識的大約即是嘴�的

煙,剎那就短去了一大截。我心�立馬擂起鼓來,連掌心都一陣麻癢,腳步卻沒

有任何楞住。從他身邊途經時,我感到陸永平是尊雕塑。所有房間都黑燈瞎火,

院子�銀白一片,像老天爺摁下的一張白闆。沒有母親的消息。我徑直進了廚房。

  開了燈我便對水管猛灌一通。櫥櫃�放多半盆糖油煎餅,應當是下午剛

炸的。母親很少搞這些油炸食物,總說不康健。但是多虧了奶奶,從小到大這玩

意兒我也沒少吃。前兩天她老人家打手機來,我扯兩句就要掛,她說讓你媽炸點

煎餅,可忘了上供。多不尋常,即便如此憂傷,奶奶還是相信老天爺。我捏起

一個油煎,咬上一口,才慢吞吞地泡了兩袋便捷面。那是當地的清真面,其時

剛流行醬包,吃起來挺新穎。搪瓷缸我也影像猶新,屎黃色,側身印小熊貓吃

竹筍,手柄處有一行紅字:老師節歡快!我忘了那晚陸永平在廚房站了多久。隻

記得在我狼吞虎咽時,右側牆上老有個龐大黑影在輕輕搖曳。他能夠連屁都沒放

一個,又能夠發出過幾個聲詞,再不就絮叨了些無關緊急的雞毛蒜皮。而我,

隻是埋頭苦幹。我太餓了。大汗涔涔中,褐色糖漿順嘴而下,甚至淌得手上,再

滴落缸�。我把手指都吮得幹幹淨淨。

  等我吐舌頭從搪瓷缸上起頭,陸永平又進來了。這一次他套了件白襯衣,

沒系扣子。說欠好什,當這個大肚皮再次曝光在燈號下時,我幾多有些驚訝。

我老覺得屋�有兩個陸永平,以至于不得不扭頭確定了一番。這一次他走到我身邊

才停下來,單手撐牆,擺出一副西部牛仔的姿態。我發明他穿父親的涼拖。

「你頭咋回事兒?」陸永平笑瞇瞇的。

  我沒搭理他,又捏起一個煎餅。我還是餓。我說服個人:終究中午隻吃了份

盒飯。

  「此刻沒關係了吧?」陸永平幹笑在我身旁矮凳上坐下。真的是矮凳,很

矮,相當矮,以至于他需求仰起臉來看我。于是他就仰起了臉:「泡面最好不要

吃,還有這油炸食物。特是你這種場合。」他指了指頭腦:「對傷口欠好。」

  我撇撇嘴,端起搪瓷缸,把剩餘的面湯一飲而盡。味道不錯,即是有點鹹了。

  「你說你哎,都是姨夫的錯,姨夫沒能守規諾言,」陸永平搖搖頭,一

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可以說是,啊,百分之一百的義務,咋辦你說。」他上

身挺得筆直,兩手搭攏在膝上,看起來像個渾厚的僧人。輕歎語氣,他又繼續道:

「有啥抱屈憋,你這樣,我和你媽都欠好受。」

  一下子我像掉進了火爐�,不由騰地站起來,對陸永平即是一腳。他兩臂

前伸,晃了幾晃,畢竟還是回聲倒地。我居高臨下地盯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爬滿黑毛的大肚皮發光不尋常的光,讓人心�一陣麻癢。

  陸永平腆肚子也不開口,半晌才浮誇地哎呦一聲,緩緩爬了起來。他邊拍

屁股邊嘟囔:「啥狗性情,姨夫可沒壞意思,你老往歪處想。」他鞠躬扶起凳

子,又說:「姨夫擔保這是末了一次,下不例。」

  「快滾。」我臉紅脖子粗,聲音卻低沉得像把矬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陸永平像是沒有聽見,兀自把矮凳往後挪了挪,重

又坐下,「小林啊,姨夫知道你媽在你心�份量重。」

  我臉上登時大火燎原,硬邦邦的視線在廚房環顧一圈後定格到了門外。我覺

得個人應當說點什,于是就張了張嘴。我說我什都說不出來。

  「這很正常,真的正常啊小林。誰沒青年過啊,青春期期嘛,我像你這大的

時候,那也是」陸永平支吾半晌沒了音。

  銀色的院子像張豆腐皮,被竹門簾切成條條細帶。我瞅了一會兒,覺得眼都

要花了,隻好坐了下來。我咬了口油煎。

  「小林?」

  我又咬了口油煎,胳膊支在桌楞上,總算踏實了點。

  「宏峰他奶奶那時候也是啊,那叫一個俊,天然不如鳳蘭,不如你

媽。但在我眼�,看崽子一大溜了都,在我眼�」陸永平磕磕巴巴,欲言

又止。我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低頭,腦門亮晶晶的。「姨夫早早沒了爹,寡婦

門前長短多嘛,你也知道。」他起頭,正好撞上我的視線,就笑了笑。完了又

從兜�摸了支煙,拍拍我,要火機。我搖了搖頭。他起身在上點,噴了兩口

煙,又指指我的頭腦。我愣愣地看,一時有些恍惚。厚道說,我無法想象陸永

平他媽青年時怎個俊俏法。「你抱屈我知道,姨夫太能懂得了。」他擺擺手,

轉過身走了出去。

  陸永平站在月光下,岔腿,像被什硬拽到那兒似的。不一會兒,他又走

了進來。「那會兒老五」他在矮凳上坐下,揚揚臉,「就宏峰他小姑,還沒

斷奶,他奶奶就每日垂個奶子在面前晃。那會兒生涯前提太差,家�又窮,姨

夫瘦得跟草雞似的,整日就計較一個事兒,即是,咋填飽肚子。白面都是弟

弟妹妹吃,我從沒吃過。說白面了,有窩窩頭就不錯了。所以說啊,你們現

在真是身在福中無知福。」陸永平笑了笑,跟刀割似的。我垂頭瞅手�的半個

煎餅,突兀就渴得要命。「這吃個奶也是事兒,老四三歲多了,看見妹妹吃,也

要搶,不給吃就哭。他奶也沒法子啊,熬但是就讓他啜兩口,這一啜老三又不樂

意了。這屄蛋子兒七八歲了都,我就上去揍他,不等巴掌落下他就哭,這一哭我

媽也跟哭。後來她幹脆往碗�擠兩嘴,誰喝就喝。」陸永平歎語氣,掐滅

煙頭,依舊垂頭腦。「有次我給公社割豬草回來,一眼就瞥到臺上的奶。也

就個碗底吧,但那個香啊,滿房子都是那個味兒。我沒忍住,端起碗即是咕咚一

聲,啊,完了又把碗底舔得幹幹淨淨。他奶從�屋出來正好瞅見。」陸永平頓了

頓,接說:「我哪還有臉啊,轉過身就跑了出去。這一跑即是老遠,深更半夜才

回了家。他奶倒跟沒事兒人一樣,從沒提過這茬。後來碗�的奶顯著多了,我卻

再沒碰過。」那晚的空氣海綿般饑渴,搞得人嗓子�直冒火。時不時地,我就要

瞥一眼水龍頭。

  「實在也偷嘗過兩次,沒敢多喝吧,甯肯末了倒掉。」陸永平笑笑,抹了把

臉。他聲音明晃晃的,讓我想起月下的梧桐葉子。「老三老四也就鬧個孤僻,後

來都不喝了。我看那個大奶子晃來晃去,說實話,這長年,從小到大這長年,

第一次心�發癢。癢到癢到有時候晚上睡不覺。唉,就這有天晚上我偷

偷摸上他奶的床,去喝奶,她就偽裝無知道。我還自作智慧了好一陣。這事兒一

發不能整理,直到有次她說,小平啊,你這樣老五就不夠了。我又羞又急,就說,

老臭包能喝,我啥不可喝。他奶就不開口了。你想這奶能有幾多,這連幾

次,哪還有啊。老五吸不出奶,哇哇哭。他奶哭,我也哭。」說陸永平撇過臉

能夠是盯門外半晌沒吭聲。

  周遭靜得有點浮誇,我隻好輕咳了兩聲。陸永平卻不所動。在我遲疑要

不要起身喝口水時,他終于把臉拿了回來。「後來,」他說,「後來」語調

一轉,他突兀拍拍我:「你還聽不聽?」我不置能否。「那給姨夫倒點水去。」

我覺得個人應當惱怒,但遲疑半晌還是站了起來。等我倒水回來,陸永平手�已

經捏了個油煎。此種情勢讓我顯得十分被動。于是,我又回去給個人倒了點水。

就接在搪瓷缸�,很快泛起一層油花。陸永平油煎下肚才開了口。他說:「真雞

巴燙。」我說:「啊?」他說:「水啊。」我晃搪瓷缸不再開口。「後來

後來說到哪兒了?後來我忍了幾天,心�又開端發癢。末了還是摸他奶床上

了,一個星期啜一次吧,有時候就幹含,也不吸。他奶再沒提過這茬。當然男

女那點事兒我早懂了。老臭包到家�送白面我又不是沒碰到過,白痴都知道他圖

個啥。」我問他老臭包是誰。陸永平哼了聲,淡淡道:「就一補鞋的,打小凍

壞了腿,娶不媳婦,論輩份還得管我叫叔,後來在平河洗沐溺死他娘了。」說

完他端起杯子抿了口,于是水汽就哈在他腦門上,使後者愈加閃亮。我不由把搪

瓷缸晃得更快了。

  陸永平卻不再開口。他放下杯子,瞅瞅我。「完了?」我聲音細細的,像被

人捏住喉嚨硬擠出來似的。「那可不,你還想聽啥?」陸永平笑了笑。我哦了一

聲,就垂下了頭。水汽,裹絲榨菜味,拂在臉上油乎乎的。我忍不住喝了

一口,燙得險些把搪瓷缸扔掉。有那一那我覺得舌頭都熟了。我不得不把它

吐出來,像狗那樣哈氣。就在這時,陸永平的聲音再次響起:「後來無知不覺

就跟他奶奶有了那事兒。即是那事兒。很天然,我也無知道該咋說,她連抵制都

沒有。剛開端怕懷上,提心吊膽,呵呵,後來方案養育搞下來,全村結紮,媽個

屄的,連寡婦都沒放過。這倒便捷了我,幾乎每日都要折騰,直到廠�送我去讀

夜校。」說這話時他始終低頭,那張長臉埋在陰影中,額頭上的汗水澎湃得如

同十月的大雨。我愣了好一會兒,輕輕地把搪瓷缸放回桌上,卻咚得一聲巨響。

缸�的熱水躍出來,濺在臉上,絲絲冰涼。

  好一陣沒人開口。這不是個好現象。不論如何,總要有人說點什。于是我

就張了張嘴,我說:「唉。」我感覺嗓子眼�了條蛇。陸永平掃了我一眼,又

垂下了頭。他也說了聲唉。于是窗外就刮起了風,梧桐的沙沙低語也爬了進來。

半晌,陸永平起頭他已經挺直腰桿,銜上了一支煙死死盯我。那樣

的視線我至今難忘,像水泥釘鑽進牆�時邊緣脫落的灰渣。他張張嘴,又把煙夾

得手�:「這事兒姨夫隻給你說過,可不許亂說。」我無知道該說什,隻好又

拈起了一隻油煎。「以前姨夫給你說的」陸永平把煙銜到嘴�。

  「啥?」我飛快地鼓動腮幫子。

  他咬過濾嘴,摸了摸口袋,再次把煙拿回手�:「想不想搞你媽?」他甕

聲甕氣的,肚子湧出一襲敞亮的海浪,看起來無比柔軟,讓人忍不住想踹一腳。

于是我就踹了一腳。我感覺頭發都豎了起來。陸永平倒地的動作和剛剛并無二緻,

讓我生一種莫名的認識感。但他藐視一笑便把我從錯置的時空中揪了出來:

「你跟我差不多,即是沒我的膽總之。」我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想

通知他「再雞巴胡說,老子宰了你」,卻一個字都崩不出來,隻覺得滿手油膩,

恍若握一條刁滑的巨蟒。半隻油煎順他的脖子溜過衣領,滑到了肚子上。陸

永平臉更紅了,卻笑得越發璀璨。我松開手,一屁股跌回椅子上,大口呼吸。

               第16章

  那晚月光亮得人。我站在院子�,捏一隻油煎,不時揚起脖子啜上一口。

等陸永平進去後,我仿佛才終于想起了母親。父母室亮起橘色的床頭燈,透過

窗簾的部門變成了粉紅色,像一張一的昆蟲複眼。偶然一襲陰影戳上窗簾,我

就心�一緊。我無知道陸永平在幹什。月光澆在樹上,激起一縷清涼的風,連

梧桐的影子都流動起來。除此以外,天地之間再沒任何聲響。陸永平很快就出來

了。他叉腰站在我眼前,望了眼月亮,小聲說:「你知道姨夫那次跑到哪兒?」

我沒吭聲。「平河大壩上。那天也是大月亮,我在壩上躺了好久。」陸永平撓撓

肚皮,又指了指月亮,好像還想說點什。就在這時,室傳來母親的聲音。起

先很朦,突兀變得尖利,而後她急吼吼地叫了聲「陸永平」。聲音很快低下來,

卻宛如腳下的影子一樣清楚。我心�咯一下,月光好像更亮了。

  能夠喝了太多水,我像隻狂的氣球,走起路來看成響。這讓我莫名羞愧,

一剎那連膀胱都要炸裂。我隻好拽了拽陸永平。他歸來,昭示我安心。放個屁心,

我轉過身溜出客堂,不到鳳仙花叢就急不能耐地取出了老二。那道萬有引力之

虹飛躍而出,褲�發酵多時的杏仁味也一并彌漫至月下。我嘴�叼油煎,喉

嚨�忍不住咕咚一聲。那泡尿其實太長了,長到我突兀覺得頭頂的月亮是老天爺

的監督器,搞得個人都欠好意思再尿下去了。轉身時,陸永平蹲在走廊�,父

母室響起散亂的噪音,像是老鼠的哼唧,又似指甲磨蹭在水泥地上。母親不時

輕呼一聲「陸永平」,清楚卻又朦。我又扭頭掃了一眼月亮毫無問題,有

生以來,我未曾見過那大的月亮。

  陸永平進去時,臃腫的黑影砸在我身上。于是我的腿就有點發軟。了避開

他的陰影,我隻好手腳地錯開身子。這讓我顯得十分窩囊,以至于險些笑出

聲來。陸永平的蹭地聲卻一如既往。很快,噪音消亡不見,母親輕聲說:「鬆開。」

真的很輕,宛如一根銀針直刺而來。我不由一個趔趄,仿佛剛從夢中驚醒,又像

一個瀕死之人浮現水面。深吸語氣,我捏捏油煎,緩慢靠近室門口。首要看到

確當然是陸永平。他叉腰,一動不動,卻擋阻了我的大部門目光。我隻好偏了

偏頭腦。而後我就看到了一隻乳房,圓潤豐滿,被橘色燈號抹了層蛋清後又平攤

在初秋的空氣中。頂端的深色崛起拉出一條夜的波紋,再靜靜伸張至肋下。小腹

平坦而暖和,偶然滑過幾片斑駁的光影。母親平躺,兩腿伸得筆直,涼被斜搭

在身上,卻不可阻撓那抹黑亮從陰影�肆溢而出。霎那間,一眼認識的暗泉開端

在心間跳躍,我不由屏住了喘氣。

  陸永平扭頭瞅了我一眼。燈號把他的頭腦無窮放大,再順天花闆到客堂,

讓人恍若頭頂飛過一團烏雲。他沖我作個手勢,就飛快掰回了頭腦。在一片光怪

陸離中,他俯下身子,喚了聲鳳蘭。「鬆開。」母親的聲音波瀾不驚。伴幾絲

吱,她又冷冰冰地增補一句:「快點。」說這話時,她一條腿蜷縮起來,另一

條甚至離去床面憑空蹬了蹬。那近,腳趾糾結起又伸展開,在我心�湧出一朵

熱辣辣的水花。順大腿往上,擦過輕抖的胸脯,我一眼就看到了母親的腋窩。

稀疏的毛發卷曲而修長,分泌一絲抱屈和不安。也即是此時,我才發明母

親兩臂伸在腦後,被一條皮帶縛在床頭欄桿上。那個木雕欄桿我影像猶新,黃白

相間,兩側飛舞碩大的喜字,中間盛開幾朵空的什花。母親的手腕曝光

在陰影中,白淨得刺目。固然早有預備,我還是大吃一驚。那間連燈號都硬了

幾分。而等我看到母親面前蒙一條長毛巾時,一坨龐大的鉛墜開端在胃�緩緩

下沉。瞥了眼昏黃的床頭燈,我感覺膀胱再次膨脹起來。

  接下來的事兒像是幻燈片。陸永平好像說了句什,母親索性掙紮起來。橘

色的光遮蓋白嫩的臂膀和溫潤的面頰,她輕咬嘴唇,像條翻塘的白魚。乳房必

然會抖動,小腹也會起褶子,長腿會在撲騰中抖開涼被。于是沉悶的咚咚聲中,

涼被順床沿徐徐滑落。我捏油煎,沖陸永平招了招手。我想說這一切太浮誇

了,像拍影戲,我不大受得了這個。但陸永平沒能看見。他半蹲在床頭,輕撫

母親的胳膊。好一會兒,母親總算安靜下來,無聲地喘息。她兩腿蜷縮,胯間

大開。于是我看到了那抹在腦海中浮出過無數次的肉。茂密的叢林下,肥厚的兩

片肉唇緊夾傾向一側,迸發出一道灰蒙蒙的亮光。剎那,橘色的空氣都在

顫抖。我情不自禁地把視線轉向客堂,再順門縫溜進院子。除了含糊的一縷銀

色,那�一無所有。但我還是瞥了好幾眼,仿佛真有什人會突兀從那兒蹦出來

似的。視線回去室時,我發明那抹蕪雜而朦的肉色間沾幾縷黑色細線。猶

豫頃刻,我才確認那是衛生紙屑。床邊的廢物簍�溢出黑色亮光,似有一股酸腥

氣體在房間�浪蕩。這讓我嗓子眼直發癢,像被猛然入了空地的沙漠,連傷口

都在粗的焦躁中跳躍起來。我咬了口油煎。

  陸永平就那蹲。他掃我一眼,握母親的胳膊肘,說:「妹兒啊妹兒,

就這末了一次了,你就成全哥吧。」

  母親壓低聲音:「真你媽變,快給我鬆開。」她的腳踏在床上,咚的一聲,

說不出的空虛。

  陸永平歎語氣:「看哥嘴碎,那都是瞎碎,真到正經事兒上,笨得他媽的

不如豬。鳳蘭啊,這輩子哥都認了,娶了你姐這個蠻橫婦人。哥有時真是」他腦

袋越垂越低,終于抵住了床沿,大手卻把母親的胳膊攥出個紅圈。

  「疼,你快給我鬆開,」母親揚了揚下巴,「你家的事兒咋也輪不到我來操

心。」

  「哥給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以我玩笑?」陸永平猛地起頭,聲音提高

了八度:「那年哥第一次去你家,臘月二十四。大雪紛紛的,你在院子�壓水,

穿個花棉襖,小臉紅嘟嘟的,倆麻花辮一甩一甩。地一下,哥就啥都無知道

了。」陸永平喘氣都急促起來,像個受氣的小媳婦,連虎背熊腰都一聳一聳的。

我搞不懂他什意思。

  「你小點聲。」母親把臉撇過一邊,毛巾讓她的下巴顯得越發小巧。陸永平

又蹲了一會兒,好像等母親再說點什。失望的是她像睡了通常,再沒任何

消息。半晌,陸永平歎語氣,撐床沿站了起來。他長長地哼了一聲,似是有火

車從身上駛過。完了他瞥我一眼,轉過身坐到床上,低下了頭。再沒人開口。我聽

得見院子�的風聲,叮鈴鈴的,像真是鍍了層銀。母親兩腿交叉,一動不動,隻

有小腹尚在輕輕抑揚。陸永平則癡迷地盯個人的腳能夠吧,誰知道呢。我

嘴�的咬嚼也隻好停了下來。也無知過了多久,陸永平輕咳一聲,扭身摸上母親

的大腿,叫了聲鳳蘭。我未曾聽過那種聲音,滑順而緊繃,就跟不是他發出來的

一樣。剎那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而陸永平已經一路向上,攥住了母親的左乳。

于是它就展示出不同種類外形。母親了一聲,卻沒有動作。陸永平就得寸進尺地俯

下身去,滑過小腹,含住了另一隻乳房。母親又了一聲,擺正臉,說:「幹嘛

呀你?」陸永平沒有答覆,而是索性一手一隻,揉搓幾下後,擠到一起,快速抖

動起來。那兩抹嫣紅像是白浪中凋零的花。母親咬咬嘴唇,說:「行了你。」她

的聲音也像被巨浪卷過。陸永平總算停了下來,他老牛般喘了語氣,又叫了聲

「鳳蘭」,便把大嘴壓了下去。一時屋�「吧砸」肆起,并伴一種孩子撒

嬌似的哼唧。父親的拖鞋掉在地上,啪地脆響,在寂靜的夜晚浮誇得離譜。母親

終于哼了一聲。她張張嘴,卻沒說什,而是把臉撇向了一旁。那對抵在床尾的

腳神經質地跳了跳,腳趾都糾結起來。我又咬了一口油煎。我覺得在這樣的一個

夜晚,腮幫子理應有使不完的勁。

  後來陸永平起身,面向我。燈號把他的影子飛快地砸了過來。一種說不出的

恐驚油然而升,再被龐大的心跳聲碾至四面八方。我掃了眼床上的瑩白胴體,簡

直喘不上氣來。但陸永平隻是脫去了襯衣。他伸了根手指,昭示我再等等,完了

就又伏在母親自上。在脖頸處拱了一會兒,他一路向下,末了分手大白腿,埋首

胯間。我不由目瞪口呆。厚道說,這種畫面我在毛片中都沒見過。整個過程母親

一聲不響,這下卻洩出一絲低吟。陸永平頭笑了笑。「笑個屁,要閃開,要

你就麻利點,磨磨」母親揚了揚下巴,豐滿的雙唇輕顫幾下,卻沒

了音。那晚我斜靠門框,不時啜一口油煎,途經漫長而無聲地咬嚼後,再吞咽

下去。說欠好什,這甚至讓我牟取了一種典禮感。相似童年時無數個神奇的

夜晚,我偷偷起床,盤腿打坐,以期某種并不存在的功力日益精進。但陸永平無

疑具有一種我無法抵賴的功力誰也無法抵賴。他像頭拱白菜的豬,讓母親先

是咬緊嘴唇,後又發出一陣的哈氣聲。那種打碎而濃厚的聲音我至今難忘,

像是在崎嶇小路上崎而行,于簸的驚訝中浮起一池愉悅的漣漪。還有母親顫

抖的乳房當她在吱中握緊拳頭,欠起身子時,就會掀起一襲稀薄的陰影,

斜斜地切入黑夜,再消亡不見。也許是了讓乳房安分點,陸永平繞過腿彎,重

又攥住了它們。與此同時,他的臉堵在胯間,把母親整個下半身都拱了起來。于

是大白腿便搭在陸永平肩頭,在身下沉悶而難聽的噪音中輕輕擺盪。圓潤而暖和

的足弓蹭在陸永平汗津津的背上,不時繃緊的弧度像朵被迫綻放的花。橘色燈號

讓人恍若置身烤箱部,那片粗的朦似是化不開的熱氣。而母親,則是一塊

沁涼的軟玉,周身渙散的白光都透股涼意。她臉扭在一旁,毛巾捆綁的頭發

垂在肩頭,濕漉漉地摩挲鎖骨。也無知過了多久,母親搖了搖頭,說,

卻夾緊了陸永平的頭腦。在一聲悠長的歎息中,她小腹挺了挺,長腿無力地攤開,

在床鋪上擊出沉悶的聲響。我發明即便到了秋天,人們還是愛出汗。每自己都大

汗淋漓,真是不能思議。其次我發明母親的褲掉在地上,就在我腳下。它并沒

有泛出什光,卻散發濃郁的腥臊味。我垂下頭,又猛然起,一口糖漿堵住

咽喉,甜美得令人窒息。

  陸永平沖我招手時,我沒有動,而是默默盯他,慢條斯理地吃掉了末了一

塊油煎。他搖搖頭,打開了日光燈。我像被燙了一下,立馬退卻了兩步。于是他

搖搖頭,又關了燈。就那一剎那,我還是瞥了母親一眼。她白晃晃的肉體泛水

光,脆生生地:「精神病,開什燈。」我朝室瞄了瞄,把滿手油膩都蹭在了

掛曆上上面好像尚存一絲溫熱。接下來我又撒了泡尿。老二硬邦邦的,過

了好久才尿了出來。月亮更高了,周遭愈加寂靜。回來時,陸永平斜靠在矮櫃上,

鏡�的影子黝黑而朦。母親問:「啥味兒,你是不是吃物品了?」陸永平看看

我,沒有吭聲。母親又說:「不可以,手疼,你快給我解開。」陸永平扭頭盯母

親,還是沒有吭聲。母親叫了聲陸永平,他才如夢方醒地呵呵一笑。而後他抹把

臉,靠近母親,輕輕喚了聲鳳蘭。母親蹬了蹬腿:「精神病,你快點,我還要吃

飯。」陸永平攥住她的手,捏了捏。母親了一聲:「真的疼,胳膊都快斷了。」

陸永平就又摸了摸母親的胳膊,像真怕它們會斷掉似的。之後,他沖我點了點頭。

一時地動山搖。

  我覺得每一口喘氣都那繁重。從鼻間滾出,再砸到腳上。于是腳步也變得

繁重起來。離母親越來越近,一股莫名味道熱哄哄的氣流直撲而來。我掃了

眼床頭燈,又看了看陸永平。後者和前者一樣朦。他之前昭示我脫了褲子再進

來,我沒有脫。因有失體統。他此刻又昭示我脫了褲子,于是我就脫了褲子。

老二軟了。地面冰涼。一襲黑影擦過,陸永平掰開了母親的大腿。她說:「磨磨

蹭蹭,我都要餓死了。」我隻漂亮了母親一眼。她像隻從天而降的白羊,讓我大

吃一驚。我瞥了眼窗外,月亮像面巨鼓。無知何時一縷月光溜進來,淡淡地癱在

紅褲上。于是我垂頭撿起了褲。濕漉漉的。把它放到床頭後,我無知該做點

什了。假如前提許可的話,我但願能來個原地縱跳。但陸永平拽住了我。他皺

眉,砸了砸嘴。一隻遍布老繭的手在大腿側一陣摩挲後,掰開了它。母親哦

了一聲。我不得不看了一眼,而後就有一塊大石頭壓到了胸口。在陰影下我也瞧

得真逼真切。稠密的陰毛放肆豪華,兩片肥厚的肉唇像被迫展開的蝴蝶翅膀,

其間鮮紅的嫩肉吐水光,強酸強堿般殺人眼睛。發愣間,母親說話了。她說:

「你還真吃油煎了,上供用的,你也好意思?」一剎那我以母親在和我開口。

我張張嘴,陸永平卻發出了聲音:「哦。」他滿頭大汗,把母親往床沿移了移。

飽滿的白腿在沉悶的燈號下蕩開一道刺眼的波紋。「快點吧,」母親哼一聲,

「一股油嗆氣,你惡心不惡心。」我也嗅到了一股油嗆味,它裹糖漿在胃�上

下翻騰。

  在淫穢東西方面,我其實閱曆有限。九九年之前,除了少得可憐的三級片和

泰西錄像,我也就翻過幾冊公安小故事,外加一本看起來像武林祕笈的《配偶招

式大全》。性對我來說太過迢遙,我甚至未曾想過有一天會和女人「發作關系」。

那晚我站在母親胯間,盯那抹生疏而又認識的肉,無知所措。我看了陸永平一

眼。他半蹲,一坨龐大的汗滴在鼻尖靜靜聚集。他整張臉都埋在陰影中,唯獨

這滴汗金光閃閃。我但願它能掉下來,失望的是在搖搖欲墜中它反而越發壯大。

陸永平又挪挪母親,手掌在那團肉上搓了搓,把它掰得更開了。母親不平地扭扭

身子,歎了語氣。她身下墊了條毛毯,遍布漩渦狀花紋。「咋了?」「你快點。」

我盯母親輕的嘴唇,下身抖擻一戳。「幹嘛呀你!」母親哼一聲,梗起脖子,

視線穿透毛巾直刺而來。陸永平也起頭,汗滴危險地晃了晃。我不由心慌意亂,

低下頭又是一戳。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一張小嘴。母親哦地一聲低吟,頭腦落回枕

間,頸側濕發尚在輕輕擺動。陸永平撤回右手,左手還按在母親大腿上。他再次

起頭,那坨龐大的汗滴終于落下來,砸在健美白肉上,振聾發。我這才感覺

個人被一團溫熱包抄,差點叫出聲來。母親神經質地彈了彈腿,叫道:「陸永平?」

陸永平盯母親,嗯了一聲。我僵立,喘氣卻越發急促。「精神病。」母親僵

硬地扭扭身子,豐滿的雙乳抖了抖。她甚至笑了笑,雙唇展開一道柔美的弧度,

卻又趕快收攏。我支棱雙手也無知道往哪放,隻好撐在母親自側,屁股也跟

挺動起來。「誰?」母親尖叫一聲,上身都弓了起來,聲音旋即壓低,「搞啥啊

陸永平?」我隻感覺下身一團濕滑,不由開端加速速度。離母親那近,我幾乎

能看清她臉上的絨毛。「陸永平?」乳房抖動得越發厲害,不停有陰影被拍擊得

四下退散。圓通的乳暈像猛然睜開的眼睛,突然的乳頭死死盯我。這讓我焦躁

莫名,隻好俯身咬住了它。綿軟卻又堅硬,我忍不住啜出聲來。「林林?」母親

悶哼一聲,整個身子都挺直了。我死死攥住兩個乳房,側過臉直呼吸,胯部的動

作卻沒有休止。肌膚下的青色脈絡在我面前不停放大,猶如源源不絕的地下河道。

突兀母親發出一聲歎息。我從來沒有聽過那種聲音在樣式百出的評劇戲臺上

也不曾有過讓人想起《動物世界》�趕快下墜的夕陽。接長長的一聲吱,

母親險些從床上蹦起來。她上身挺起,兩條腿發狂地舞動。于是屋�就掀起一陣

風,我感覺脊梁都一片清涼。老二被緊緊攥住,幾乎動彈不得。我隻好停了下來。

  後來母親開端輕喚我的名字,一聲接一聲,而後又是陸永平。她聲音沙啞得

像塊磨石。我又挺動起來。肉香在鼻間繞。我死死盯枕邊。那�放兩本書,

劉震雲的《一地雞毛》和毛姆的散文集《在中國屏風上》。至今我記得後一本,

屎黃色的山巒間爬一抹綠色長城,醜得令人發指。上高中時母親還逼迫我背過

此中的幾篇。而當時其地,陸永平像是消亡了通常。我揉搓母親的乳房,越插

越快。母親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起頭看她。毛巾上爬半個喜字,輕晃

幾乎要跳出來。于是我又低下了頭。我俯到頸側,在那�好像能感受到母親的

跳動。我清晰地記得母親脖頸上的兩枚紫色斑痕。其時固然不清晰什是吻痕,

但我知道那是陸永平留下的。我把它們含到嘴�,死命地吸吮。一波波的火花在

頭腦中盛開,我越來越用力。我但願聽到肉體的撞擊聲。母親無意地洩出一絲

低吟,在聲帶的搖動中被無窮放大。我感覺鼓膜發麻。我發明床沿刀背般硌大

腿。我聽見了啪啪聲。還有吱嘎吱嘎,整張床都擺盪起來。我將近哭出聲來。母

親又掙紮起來,叫我的名字,又叫陸永平。細碎,緊張,卻又輕柔,尾音甚至

帶一絲放浪。我其實忍不住了。電光石火間,所有的巖漿,所有的清泉都一股

腦傾瀉而出。母親軟綿綿的,像朵白雲。陸永平突兀又顯露了。他愣愣地看我。

我喘息起頭。毛巾半垂在母親面頰上,露出一隻通紅的眼。大滴豐滿的淚水

燦爛得宛如夏夜的星空。母親一腳把我踢開。

  等我反映過來,陸永平已經跪在地上。他說:「不要怪我啊鳳蘭,哥也是沒

法子。沒法子啊。和諧這個二百五,肯定打心眼�恨我,啥?那狗屄史XX是

我介紹的,他能不多想?咱倆的事兒要再給說出去了,他還不跟我拼死?你說是

不是這個理?」我背靠牆,隻覺得屁股冰涼。陰暗的燈號像遠方原野上的大火,

朦又灼熱。母親仿佛沒入湖底,沒有一絲存在的象。陸永平起身給她解皮帶

時,又說:「這事兒基本不算事兒,沒人知道,不要多想啊鳳蘭,我擔保爛到肚

子�。林林也其實可憐,你可不要怪他。」母親奪過皮帶,對陸永平即是幾下。

我能看到她的一隻腳在床沿晃悠。陸永平也不躲。啪啪脆響宛如影子的墜地聲。

後來皮帶就飛出去,砸在衣櫃玻璃上。晶瑩的零碎宛如上升的氣泡,我覺得再加

把勁就能浮現水面。即是此時,街上大喇叭�傳來嘈雜的噪音。喂喂兩聲後,一

個甜蜜得令人作嘔的女聲唱道:總想對你表達,我的情緒是多慷慨;總想對你

傾吐,我對生涯是多熱愛。陸永平還在對母親說什。母親跳下床,給了他

一耳光。陸永平一個趔趄,差點坐到地上。母親又給他來了兩下。陸永平直接跪

下來,啞嗓子:「你打吧。」母親輕輕地說:「滾。」很輕,但我還是聽見了。

她輕輕地站,乳房輕輕地抖了抖,大腿上已有水痕輕輕滾過。

  直至陸永平拿衣服,走到院子�,我才發瘋一樣沖了出去。月亮大得讓人

心�發麻。我一腳踹已往,陸永平就撲到了地上。我騎上去,一通亂打。但很快,

他掐住我的手:「看好你媽,銘記沒,讓她想不開。」發愣間,他已翻過身,

穿起了襪子。剛穿上半隻,又扯了下來:「不必怕,沒事兒,啊。」我光屁股坐

在地上,軟綿綿的老二在月光下像消亡了通常。陸永平赤腳穿上皮鞋,又爬起來

穿上了襯衣。而後他生生把我拽起來,湊在耳邊說:「看好你媽,啊,沒事兒,

沒事兒。」他臉腫得像頭熊,在月光下泛起迷人的光澤。于是我一巴掌扇了已往。

  陸永平推開而出時,當一聲響。我這才想起紮在門口的自行車。而那輛爛

嘉陵還鬼魅般立在月光下。我滿身濕漉漉的,無知淌的是汗還是淚。那晚老天爺

像害了銀屑病,梧桐把沙沙嗟歎投射成一灘病怏怏的陰影。身側的涼亭立柱崩出

道道裂紋,仿佛下一秒就會四分五裂。我撇過臉,母親的影子戳在窗簾上,一動

不動。張也還在無知疲乏地唱。一股甜美突兀直沖咽喉,我張張嘴,像一眼噴泉。

終于,街上傳來小孩們的喧鬧聲。

               第17章

  早起竟然是個陰天。灰蒙蒙的,像是墨汁揮發到了空氣中。梧桐卻一如夏日

般旺盛,花花卉草清爽怡人,連鳥叫蟲鳴都美妙似往昔。我輕掩上門,提防翼翼

地踏入這個初秋凌晨。父母室黑燈瞎火。我豎起耳朵,沒有任何消息。這幾多

讓人松了語氣。然而,等手腳地溜向廚房門口,瞥見那拉得嚴嚴實實的室

窗簾時,一種莫名的不安猛然從心頭竄起。一時間,連徜徉于方寸天地的淡藍色

丹頂鶴都變得生疏起來。這套窗簾父母用了好久,幾乎貫穿我整個幼年期間。我

卻從沒發明丹頂鶴的嘴竟然那長,曲折得像把剪具。愣了好一會兒,我才扭頭

翻開了竹門簾。廚房門大開,熹微早霞中屎黃色的搪瓷缸赫然蹲在紅漆木桌上。

還有陸永平用過的水杯,牆角的方凳以及躺在地上的半隻油煎,一切都那心安

理得。搞不懂什,我突兀就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原先我想給個人搞點吃的事實上大半夜肚子就開端咕咕叫當看到油

煎時,我才意識到哪怕老天爺降下山珍海味我也一點都吃不下去。刷完碗筷,我

倚臺發了會兒呆。我想假如個人精通廚藝的話,理應母親做頓早飯。當然,

搜腸刮肚一番後,我便自慚形穢地消除了這個念頭。之後上個洗手間,又跑到洗沐

間抹了把臉。再次站到院子�時,天好像更陰森了。爛嘉陵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

我捋了幾片鳳仙花葉,自顧自地輕咳了兩聲,卻依舊逮捕不到母親的消息。嘔吐

物還在,有點觸目驚心。這張幹結的地圖金燦燦的,像塊精心烤制的鍋巴。我三

下五除二把它整理幹淨,而後轟隆隆地開了大門。推上車剛要走,我畢竟沒忍住,

沖丹頂鶴叫了聲媽。沒人許諾。又叫了幾聲,依舊石沉大海。眼淚片刻澎湃而

出。扔下自行車,在大門口站了半晌,我緩緩朝客堂走去。然而,客堂門反鎖。

我頓覺頭皮發麻,整自己像是被到了巖漿�。求生本能般地,我高聲嘶吼,瘋

狂地舞動手臂。朱紅木門在顫動中發出咚咚巨響。終于,窗口亮了燈。沒人開口,

隻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擊穿地面的呻吟。

  騎車出門時,我蹬得飛快,濕沉的空氣在耳邊嘩嘩作響。村後傳來老頭

老太太的吆喝聲,他們不僅是給個人個兒鼓勁,還要把睡夢中的懶逼們一舉驚醒。

聽說他們要跑到水電站再回去,可謂一路猿聲啼不住,曲藝雜談不絕耳。恐怖的

是,這些運動健兼藝術家幾乎伴我渡過了整個青春期期。在大街口老趙家媳婦叫

住了我,要求我載她一程。她穿了套舊運動衣,把個人裹得渾圓。我黑臉不想

開口,她卻一屁股坐到了我後座上。沒走幾步,蔣嬸敲敲我脊梁:「你個小屁孩

勁兒挺大。」我懶得開口,一個勁猛沖。她問:「要遲到了?」我搖搖頭。到村

西橋頭她下了車,小聲問我:「剛才你家咋了,殺豬一樣。」我心�咯一下,

哪還說得出半個字。她說:「狗性情跟你爸一樣,惹你媽氣憤。」我蹬上車就

走。蔣嬸還在喊:「你也不帶傘,預告有雨啊。」

  果真如此,沒下早自習便大雨滂沱。沉悶的唸書聲和爽朗的雨聲催人入眠。我支

眼皮硬是捱了下來。吃早飯時我們擠在走廊�,飛濺的雨絲不時掠入碗中,呆

逼們此激動得面紅耳赤。我不時擠出兩聲幹笑,卻在比大雨還要轟鳴的嘈雜聲

中消逝不見。記得其時我想,假如母親也來食堂打飯,隻需輕輕低下頭,任她再

眼尖也不能能把我揪出來。當然,這是癡人說夢。雨下了幾乎一整日。我也沒見

到母親。忘了是哪節課,我小瞇了一會兒,結局被教師敲醒,背靠後黑闆罰站了

一下午。至今想不起那天晚上我是怎爬到床上去的。隻記得煞白的月光像是要

把天花闆削下來,我直挺挺地躺,像生下來就躺在那兒一樣。窗外沒有任何動

靜,連張也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後來我在平河遊泳,浮浮沉沉中似有嘩嘩水聲漫

過耳際。恍惚間又似乎母親在洗沐,我幾乎能看見洗沐間昏黃的燈號。猛地坐起,

夜悄無聲息。我輕輕踱向窗口,院子�黑燈瞎火。遲疑再三,我還是拉開門走了

出去。月亮無知何時了去,含糊的幽光宛若遠古的星火。我背靠涼亭立柱杵了

好一會兒。我多想唱首歌。

  晚自習放學我存心落在後面,卻沒能等母親。事實上她來沒來學校我都不

知道。雨後的空氣中,連呆逼們的嬉戲聲都清爽了些許。我從旁邊急馳而過,惹

得他們哇哇咆哮尾而來。那些粗魯而幼稚的公鴨嗓至今猶在耳畔,像淺窪中

飛濺起的水漬,含糊卻又逼真。到家時,父母室亮燈。我滿頭大汗地紮好車,

院子又陷入一片黑夜之中。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見到了母親。記得是個大課間,所有的初三生都在班級

前的空曠上練立定跳遠。操場上響徹第八套廣播體操的指揮音,傳到講授區時

變得扁平而空幽。盡管有班主任陰冷的巡查,呆逼們還是要抽閒頑皮搗蛋一番。

我有些心不在焉,蹦了幾蹦就蹲下去收拾起鞋帶來。一個傻逼就說:「我要是你

就告假了。」我說:「幹毛?」他說:「頭上有傷,一跳就炸。」我說:「你媽

才炸呢。」他絕不示弱地說:「你媽。」我地站起來,剛捏緊拳頭,他揚揚臉:

「真的是你媽。」果真如此是我媽。印象中母親穿了身淡色西服,正步履輕巧地打升

旗臺前途經。她能夠朝這邊瞟了一眼,又能夠沒有。這種事我說欠好。隻記得她

邁動雙腿時在旗桿旁留下一抹神奇的剪影天空藍得不像話,母親脖頸間的鵝

黃紗巾迎風起舞,宛若一團燃燒的熾焰。

  很難想象那段時間的心境,也許我基本就不敢去觸及母親,遠遠張望已是最

大的虛張聲勢。然而第三節課間,從洗手間出來,道路講授區的拱門時,我差點和

母親撞個滿懷。這樣說有點浮誇,能夠兩人還離得遠呢,隻是驟然照面有些無知

所措。當然,無知所措的是我,說大吃一驚、屁滾尿流更相符事實。至今我記得

母親明媚的眼眸,映身旁青翠的洋槐,如一汪流動的湖水。它好像跳了一下,

就平穩地滑向一側。我似乎張了張嘴,沒準真盤算蹦出幾個詞呢。失望的是,我

隻是踉穿行而過。坐到教室�時,心�的鼓還沒擂完,周遭的一切卻踏踏實

實地黯淡下來。

  中午放學時我有些遲疑不決,在呆逼的打招呼下還是硬頭皮奔向了學生食堂。

匆匆打了飯,我拽上幾自己就竄到了食堂前的小花圃�。我認這�最少是安全

的。不想牛逼正吹得起勁,大家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我的屁股被踢了一下。正

待動怒,背後傳來小舅媽的聲音,急吼吼的:跟我走!我一時有些發懵,嘴�憋

飯,怎也站不起來。小舅媽當然不是省油的燈,她一把擰住我的耳朵,于是

我就站了起來。不管我的狼狽鳥樣,她撈上我的胳膊就走。有一那我以母親

失事了。這讓我的腿軟成了面條。但小舅媽說:「真讓人一通好找,給你弄點好

吃的咋這難呢。」她撅嘴,揚了揚手�的飯盒。我當下就想跑路,卻被小舅

媽死死拽住。當寬泛師生的面,我也欠好意思做出過激行動。進老師食堂時,

我緊攥飯缸,頭都不敢。我覺得個人將近死了。然而母親并不在。反是幾個認

識的教師調侃我又跟舅媽混飯吃。我汗流背地坐在角落�,右腿神經質地抖動

,卻有幾分惘然氤而起。

  記得那天飯盒�盛的是小酥肉。小舅媽打米飯回來,粗暴地往我碗�撥了一

半。我說吃不完,她說她正減肥。我就沒話可說了。飯間小舅媽突兀停下來,盯

我瞧了半晌。我心�直發毛,問她咋了。小舅媽比劃了半天,說該理發了你。

不等我松語氣,她又問:「你的頭好了沒?」我不置能否,她獰笑踢我一腳:

「要不要報仇啊?」後來小舅媽問及父親的現狀,又問我想不想他。我這才發明

個人幾乎健忘了這自己。然而不等歉意散去,一縷不安的漣漪就從心頭靜靜蕩起。

回教室的路上,陽光懶懶散散。我畢竟沒忍住,問:「我媽呢?」小舅媽切了一

聲,憋不住笑:「你媽又不是我媽,你都無知道我哪知道?」

  當晚一放學我就直沖車棚,在老師區找了個遍,也沒見那輛認識的車。我

有點無知所措。看車老頭更是無知所措,他吹了聲口哨,就要攆雞一樣把我攆走。

人流潮湧中,我跟車棚外耗了好一會兒。隻記得頭頂的白熾燈龐大而空虛,幾隻

飛蛾無知疲乏地制造斑駁黑影。而母親畢竟沒有顯露。回家路上月影朦,在

呆逼們的歡笑聲中我寡言不語。到環城路拐彎處我們竟然碰到了王偉超。大家都

有些驚訝,以至于除了「我肏」再也擠不出其他詞兒。王偉超招招手,讓他們先

走,說有事和我談。我能說什呢,我點了點頭。王偉超遞煙我沒接,我說戒了。

而後王偉超就說話了,他果真如此談到了邴婕。我能說什呢,我說滾你媽逼。我蹬

上車,又轉過身指他說:「他媽煩老子,否則宰了你。」我其實太兇了。

  下了環城路,連月光都變得陰沉森的。我也搞不懂個人在想些什。在村西

橋頭猛然發明前面有自己影,看起來頗眼熟,登時我心�怦怦直跳。村�犬吠

聲此起彼伏,不遠處的淡色背影風雅感人。我緩慢跟,吸入一口月光,再輕輕

吐出。一時兩道的樹苗都飛舞起來。然而到了大街口,她一拐彎就沒了影。我不

由怔了半晌,直到家門口才想起母親晚上沒課。進了院子,父母室亮燈。待

我停好車,燈又熄了。廚房�卻有宵夜。記得是碗雲吞面,罩在玻璃蓋子�,熱

氣騰騰。我站在臺旁,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它。等洗漱完畢躺到床上時,眼淚才

掉了下來。一粒粒的,像透徹的老鼠屎。

       ********************

  沒兩天,新宿舍樓正式投入採用。神使鬼差地,我就搬到了學校住。記得是

個周六,中午放學我就直奔家�。母親不在,鍋�悶好了鹹米飯。我坐到涼亭�

悶悶地吃完飯,又懶洋洋地摳了會兒腳。陽光很好,在爛嘉陵上擦出華麗的火花,

我突兀就一陣心慌。回到個人房間,床上碼幾件洗淨的衣服,此中就有那天晚

上脫到父母室的運動褲。我有氣無力地癱到床上,再直挺挺地爬起來,而後就

開端收拾鋪蓋。說鋪蓋有些浮誇,我也懶得去翻箱倒櫃,隻是操了倆毛毯、一床

單,外加一床薄被。用繩索捆好後,我又呆坐了半晌。我甚至想,假如這時候母

親回來,一定會阻撓我。一時間,某種危險而又奧妙的幸福感在體膨脹開來,

我感覺個人真是不能救藥了。

  入住手續敷衍而趕快,整個下午我都耗在籃球場上。其間約看到邴婕在旁

觀戰,一輪打下來卻又沒了影。我竟然有點惘然。四點多時回了趟家,母親依舊

不在,我就給她留了張字條。這種事對我來說其實新穎,有點矯情,簡直像在拍

影戲。記得當晚搞了個數學考試,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狗屁玩意,罷了晚自習隻上

了兩節。當居住極新的宿舍樓�時,大家的激動溢于言表。在一波波被連續抑制

又連續反彈的喳喳中,我翻來覆去,怎也睡不。

  禮拜天上午是試驗課。九點多時,小舅媽虎臉顯露在試驗室門口。她脆生

生的,卻像個打上門來的母大蟲:嚴林,你給我出來!在呆逼們幸災樂禍的暗笑

中,我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臺階下停一輛自行車,後座上紮一床鋪蓋卷。

小舅媽抱臂盯我,也不開口。我說咋了嘛,就心虛地低下了頭。小舅媽冷笑兩

聲,半晌才開了口:「不跟你空話,你媽沒空,讓我給捎來。」說,她從兜�

翻出二百塊錢給我。我前提反射地就去接。她一巴掌把我的手扇開:「你還真敢

要?」教室�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我的臉幾乎要滲出血來。小舅媽哼一聲,問

我住幾樓,讓我抱鋪蓋卷帶路。一路上她當然沒忘撩撥我幾句。

  等收拾好床鋪,小舅媽讓我坐下,一頓開頭蓋臉:「是不是跟你媽打罵了?

啊?你可把你媽氣得夠嗆,眼圈都紅了這長年,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幹啥

壞事兒了你,真是了不起啊嚴林。」她說得我心�堵得慌,于是就把眼淚擠了出

來。起先還很羞澀,後來就撒丫子疾走而下。水光朦中我盯個人瑟瑟哆嗦的

膝蓋,耳畔嗡嗡作響。小舅媽不再開口,捏我的手,眼淚也直往下掉。後來她

把錢塞我兜�,說:「我看你也要臉,撐兩天就回家住去。你媽保管消了氣兒。」

臨走她又多給了我五十,提醒我讓母親知道。「還有,」小舅媽拽我的耳朵,

「亂花,否則可饒不了你。」

  接下來的兩天都沒見母親。飯點我緊盯老師食堂門口,課間操時間我逗留

到操場上,甚至有兩次我存心從母親辦公室前途經。然而并無卵用,母親像是蒸

發了通常。這個念頭冒出來時我簡直了一跳。途經一夜的醞釀,我卻逐漸被它

說服了。周三吃午飯時,我眼皮一陣狂跳,心�那股沖動再也無法遏制。扔下飯

缸,我便直沖母親辦公室。哪有半自己啊。一直等待一點鍾才進來個老頭,問我

找誰。我說張鳳蘭,我媽。他哦了聲,卻不再開口。恰恰陳教師來了,看到我有

些驚訝。她說母親請了一上午假,下午也無知道有課沒,咋到此刻都沒來。之後

她往我家打了個手機,卻沒有人接。不管陳教師驚惶的視線,我發瘋一樣沖了出

去。校門緊鎖,門衛不放行。我繞到了學校東南角,那兒有片小樹林,可謂紅警

CS喜好者的必經之地。

  翻牆過來,我直抄近路。十月幾近過半,莊稼卻沒有任何成熟的盤算。伴

呼呼風聲,它們從視網膜上擦過,綠油油一片。小路少有人走,反常松軟,幾個

老坑也變成了龐大的泥沼。兩道的墳丘密密麻麻,在正午的冷僻中發出藏青色的

嗚鳴。我跑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腳下一滑,結硬朗實地摔了一跤。進了村,街上

空空蕩蕩,暴烈的日光下偶然滲進一道好奇的視線。我記得個人的喘息沉悶卻又

輕快,而水泥路的斑紋好像沒有終點。

  家�大門緊鎖。我捶了幾下門,喊了幾聲媽,而後發明個人沒帶鑰匙,不由

整自己都癱在門廊下。氣喘勻了我才緩緩爬起,從奶奶院繞了進去。母親當然不

在。我找遍了角角落落,末了在樓梯口呆坐了好半天。再從家出來,日頭好像更

毒了。我心如亂麻,尋思要不要到街上溜一圈。這時,一個聲音驚醒了我。是

前院一老太太,正坐在槐樹下用飯,她遠遠問我今日咋沒上學。我快步走已往。

她扒口飯,又問我是不是在泥�打滾了。勞她叮囑,我這才發明個人在泥�打了

滾。我問她見母親沒。她說:「上午卻是見了,從老二那兒拿了瓶百草枯。要不

說你媽能幹,我還說張教師這身段哪能下地啊。」我轉過身就往家�走。「林林你

奶奶回來了,上午就回來了。老兩口真有福分」她還在說些什,我已經聽

不清了。

  然而藥桶安靜地躺在雜物間,像是在極力確定什。我有氣無力地朝奶奶

家走去。農村婦女酷愛服毒自盡,盡管這種方式最慘烈而苦惱。十四歲時我已

有幸眼見過兩起此類活動。那種口吐白沫披頭散發滿地打滾的樣子,我長生難忘。

母親從不是一哭二鬧三懸樑的人,不過對于死,我們又能說些什呢。至少對那

時的我而言,母親已經幾乎是個死人了。果真如此,爺爺在家。看見我,他開心地發

起抖來。我懶得空話,直接問他見母親沒。他嘟嘟囔囔,末了說沒。我又問奶奶

呢。他說在誰誰誰家打牌。我就出去找奶奶,結局跑了一圈也沒見人。返回的

路上,我一步踩死一隻螞蟻。我感覺個人流了太多的汗,而這,幾乎耗光了我所

有力氣。

  推門大門,我卻看到了母親。她渾身泥濘地蹲在地上,旁邊立一個綠色藥

桶。院子�彌漫氯苯酚的味道,認識得讓人想打噴嚏。母親還是那身綠西褲白

襯衫,遮陽帽下俏臉通紅,幾縷濕發粘在面頰上,汗水還在源源不停地往下滑落。

見我進來,她驚訝地起了頭。我想說點什,張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半晌我才一拳夯在鐵門上,眼淚也總算奪眶而出。我記得個人說:「你死哪兒了?!」

我搞不懂這是怒叫、哀還是痛哭。隻感到手背火辣辣的,恍若一枚枚青杏從

枝上冒出。朦中,母親起身,向我走來。我用餘光瞥,偽裝沒看見。終于母

親摸上我的肩膀,撫上我的頭腦。那截白生生的胳膊在我面前掃過,宛若一條橫

貫夜空的銀河。于是我就矯情地撲進了她懷�。我大約永遠不會健忘母親自上百

草枯的氣息,杏仁通常,直抵腦子。還有她的嗚咽,輕快地跳躍,像是小鹿顫

抖的心髒。也無知過了多久,母親拍拍我說:「你頭發都了。」

  第18章

  後腦勺的頭發大約過了倆月才長了出來。我走在初秋的連綿雨天�,老感到

頭腦涼的,像是給人撬了條縫。一九九八年的秋風裹挾雨水肆無畏懼地往

�灌,直到今日我都能在影像中嗅到一股土腥味。

  那個下午我坐在涼亭�看母親給花花卉草打藥。她讓我洗把臉換身衣服快回

學校去。我佯裝沒聽見。陽光漫不經心,在院子�灑出梧桐的斑駁陰影。母親背藥

桶,小臂輕舉,噴頭所到之處不時揚起五色水霧。我這才發明即便毒液也會發作

光的散射,真是不能思議。終于母親回過火來,沉臉說:「又不聽話不是?」

  我頓時一陣惶恐,趕忙起身。正遲疑說點什,奶奶走了進來。幾天不見,

她還是老樣子。都會生涯并沒有使她老人家發作諸如面色紅潤之類的生理變動。

一進門她就歎了語氣,像戲臺上的所有歎息一樣,浮誇而悲。而後她叫了聲林

林,就遞過來一個大包裝袋。印象中很沉,我差點沒拿住。�面是些在九十年月

還能稱之養分品的物品,麥乳精啦、油茶啦、豆漿粉啦,此外還有幾塊散裝甜

點,甚至有兩罐健力寶。她笑說:「看你老姨,臨走非要讓給家�捎點物品,

咋說都不可以。」說這話時,她身子對我,臉卻朝向母親。

  母親停下來,問奶奶啥時候回來的。後者搓搓手,說:「也是剛到,秀琴開

車給送回來的。重要是你爸不氣,否則真不應該麻煩人家。」她扭頭看我,頓

了頓:「你秀琴老姨還得上班,專門告假多欠好。」

  我無知該說什,隻能點頭傻笑。母親則哦了聲,往院子西側走兩步又停下

來:「媽,養分品還是拿返回,你跟爸留緩慢吃。讓林林給浪費了。」

  「啥話說的,」奶奶似是有些氣憤,嘴巴大張,笑臉卻在張嘴的一剎那伸張

開來,「那院還有,這是專門給林林拾掇的。」母親就不再開口,吱嘎吱嘎

響,粉紅罩衣的帶子在腰間來往擺盪。奶奶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問母親用的啥

藥,又說這小毛桃都幾年了還是這逑樣。母親一一作答,動作卻沒有任何楞住。

  「你快洗洗去,一會兒媽整完了也得到學校一趟。」好一陣,母親的聲音裹

在華麗的水霧�飄散而來。氯苯酚的氣息過于濃郁,我簡直有些頭昏腦脹。

  「看看你,看看你,」奶奶跳過來,扯住我的衣領,「咋整的,在地�打滾

了?還是跟誰打鬥了?」我嗯了聲,也無知個人是打滾了還是打鬥了。

  放下包裝袋,我起身走向洗沐間。關上門的一那,奶奶說:「實質上豆地

也不必打藥,這都快收秋了,打了也沒多大用。」歎語氣,她又笑了笑:「我趕

回來還心說到地�薅薅草呢。」我盯鏡子瞧了半晌,卻沒能聽見母親的聲音。

卻是幾隻麻雀在後窗喳喳,我一個轉過身,它們就消亡不見。

       ********************

  接下來是個久違的大周末。下午一放學我們就賴在操場上殺了個昏天暗中。

回家時還真有點天昏地暗,我騎得飛快,結局在胡同口被奶奶揪了下來。她說:

「老天爺,這大晚上的你不可悠點!」完了奶奶吩咐我過會兒到她院�一趟,

「有好吃的」。紮下自行車我就竄了已往。誰知奶奶隻是摸出來倆石榴,讓我第

二天中午上她這兒用飯。「忘給你媽說,」也許是奶奶太老,敞亮的燈號下屋

�顯得圓通而荒涼,「中秋節沒遇上趟,那咱也得補上。不可和諧不在咱就但是

吧。」

  實在這些事也但是是給我提升點飯桌上的話頭。我故作冷漠地說了出來,結

果母親更是冷漠她甚至沒有任何表明。一時喝粥的聲音過于洪亮,像是什

鬼怪在吸人血。可是除了埋頭喝粥,我又能做點什呢。有時多夾幾回菜,我都

會覺得個人動作不夠天然。突兀,母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說:「你飲牛呢。」

我起頭說:「啊?」母親給我掇兩筷子回鍋肉,幽幽地:「無知道的還以你

媽凌虐你。」我想笑笑,又覺得這時候笑會顯得很傻逼,隻好又埋下了頭。母親

敲敲桌子,說:「嘿,起頭。」于是我就起了頭。她柔聲問我啥時候拆線。

我說快了,過兩天。她怪我真是膽大,帶傷也敢打球。我終于笑了笑。「笑個

屁,」母親闆起臉,聲音卻酥脆得宛如盤子�的油餅,「好利索了趕緊洗個頭,

吃個飯都臭烘烘的。」

  周日一大早母親就出門買菜了,盡管奶奶說本年她來辦。午飯最忙活的恐怕

還是母親,奶奶在一旁苦笑道:「年紀不饒人啊,還是你媽手腳快。」四葷三素

一湯,母親說先吃,呆會兒再做個紅果湯。經奶奶特許,爺爺得以倒了兩盅酒。

他興奮得直掉哈喇子,反複指我的頭腦含混不清地說:「林林可不可喝啊。」

奶奶連說了幾回「知道」,他老人家才閉上了嘴。

  飯桌上理所當然談話到莊稼。奶奶卻是看開了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有啥法子」。母親笑笑,也沒說什。我和爺爺則是埋頭苦幹這幾乎是我倆

在飯桌上的經典形象。而在我影像中,奶奶永遠是第一噴手。很快,她開端陳說

個人一周多的都會生涯。她說她表姨看有錢,過得也欠好,年紀還沒她大,整

天坐在輪椅上,啥都要人伺候。她說咱是苦了點,至少還能下地勞動,她表姨就

是懶才得了糖尿病。後來像想起什可笑的事,她樂得直拍大腿:「你秀琴老姨

還真是厲害,把那啥文遠管得叫一個狠。說往東,啊,他就不敢往西。見過怕老

婆的,還真沒見過這怕妻子的。」末了,她結算道:「城�生涯真不是人過的,

那些人擠到一個樓�面,幹點啥能便捷咯?」

  奶奶這說,我卻是一愣,因上一次在手機�她都沒忘說道城�怎怎好,

秀琴在文化局任務多多派頭。她甚至教誨我要長點出息,「向你老姨吸取,

來做個大官」。母親去廚房煲湯時,她老人家歎語氣,終于原狀畢露:「當年

你爸要是呆在城�不回來,也不會有此刻這茬了。」這說她老臉一皺,果真如此

眼淚就滾了下來。

  這頓飯吃到了兩點多。打奶奶院返來時,太陽昏黃,陰風陣陣,老天爺像被

糊了一口濃痰。空氣�又開端季候性地彌漫一種辛辣的濕氣。我一屁股坐到涼亭

�,正琢磨上哪兒找點樂子,陸宏峰便顯露在視野中。這棵蔫芽菜一股腦提來

了八斤月餅。固然知道不該,我還是一陣驚訝。因姨表間基本不興這套,何

況中秋節早他媽已往了。我故作老成地問他這是幹啥,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

然。送他到門口時,我問:「你一自己來的?」他先是點頭,後是搖頭,末了揉

揉眼說他爸在誰誰誰家看人打牌。我立馬打了個飽嗝,似乎這才發明個人吃撐了。

我問他:「你爸咋不來?」他吸溜吸溜鼻子,擰擰腳,再茫然地看我一眼,就算

答覆過了。

       ********************

  收秋時,我終于見到了陸永平。羞愧地說,我曾無數次幻夢過這個配景,但

真正發作時卻平庸得令人加倍羞愧。記得是個難得的朗夜,滿天星鬥清楚得不像

話。進了村一路上都是玉米棒子,我一通七拐八繞,總算活抵達了家門口。然

而橫在眼前的是另一堆玉米棒子,以及一百瓦的燈泡下埋頭化玉米的人們。此中

就有陸永平。他說:「嘿,小林回來啦!快快,吃點宵夜,出來幹活!」可能是

燈號過于敞亮,周遭的一切顯得有點虛。頭頂的飛蛾撲出龐大的陰影,勞作的

人們扯些家長�短。這幾乎像所有小說和影視作品�所繪出的那樣,平庸而不

真理。發愣間母親已起身向廚房走去。她說:「把車推動來,一會兒上架子礙事

兒。」

  一碟鹵豬肉,外加一個涼拌黃瓜。母親盛小米粥來,在我身邊站了好一會兒。

搞不懂什,我甚至沒勇氣頭看她一眼。良久,母親輕咳兩聲,捶捶我的肩

膀:「少吃點肉,大晚上的欠好消化。」而後她就踱了出去,我能聽到院子�的

細碎腳步聲。當我扭頭望出去時,母親竟然站在廚房門口她掀起竹門簾,柔

聲說:「吃完洗洗睡,啊,你不必出來了。」

  我當然還是出來了。盡管這個夜晚宛如這個秋天一樣,耳邊永遠響徹對陸

永平的獎賞和感謝。母親埋頭剝玉米,偶然會湊近我問些吸取上的事。我一一

回應,卻像是在答覆教師提問。固然不甘心,但我也無力阻撓陸永平在面前晃蕩。

他和前院一老頭吹牛些亂七八糟的物品,唾沫四射之餘還要不時對我咧嘴嬉笑。

我真想一玉米棒子敲死他。

  後來陸永平上架子掛玉米,奶奶讓我去幫手。我環視四周,也隻能站了起來。

陸永平卻突兀寡言下來。除了偶然以浮誇的姿態朝剝玉米的人們吼兩聲,他的語

言本事像不停垂落的汗珠一樣,消亡了。我不時偷瞟母親一眼,她垂頭,翻飛

的雙手宛若兩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至今我記得她閃亮的黑發和身邊不停積累起來、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吞沒的玉米苞海洋。那種金燦燦的光輝恍若從地下滲出來的

通常,總能讓我大吃一驚。一掛玉米快壓完時,陸永平叫了聲小林。我頭都沒,

說咋。半晌他才說:「每次不要搞那多,否則今晚壓上去明早就得斷。」

  第二天是農忙假,這大約是前機器化時代的唯一利好。而一九九八年即是曆

史的終結。我大汗淋漓地從玉米苗間鑽出來,一屁股坐到地頭,半天直不起腰。

母親見了直皺眉,怪我沒事惹麻煩。我抹把汗,剛想說點什,柴油機的轟鳴便碾

壓而來。那天上午收了兩塊地。陸永平找了三四自己幫手,全體收穫卸到家�時

也才十點多。送走幫工,一幹人又坐在門口繼續化玉米。有小舅在,氛圍輕松了

很多。他總能化解奶奶深藏在肺腑間乘機噴發而出的訴苦。我和陸永平則是老搭

檔,他擔當壓,我擔當碼。他說小林累壞了吧。我說這算啥啊。小舅哈哈笑:

「還真沒瞧出來,這大姑娘還是個幹農活的好手啊。」

  臨開飯前張鳳棠來了。其時母親在廚房忙活,奶奶去給前院送擋闆。老遠就

聽到她的腳步聲,嗒嗒嗒的,好一陣才到了門口。這大忙天的,她依舊濃妝豔抹,

像朵插在瓷瓶�的塑料花。張口第一句,張鳳棠說:「白痴。」我瞥了陸永平一

眼,後者埋頭絞玉米苞,好像沒聽見。于是張鳳棠又接連叫了兩聲。小舅在一

旁咧嘴笑,我卻滿身不自在,臉都漲得通紅。陸永平說:「咋?」張鳳棠說:

「咋咋咋,還知道回家不?」陸永平這才起了頭:「急個屁,沒看正忙呢,

好歹這掛弄完吧。」

  張鳳棠哼一聲,在玉米堆旁坐了下來。剝了幾個後她說:「還是老二家的好。」

  小舅直咧嘴:「哪能跟你家的比,真是越謙遜越先進,越先進越謙遜。」

  張鳳棠一怒視:「這你倒比得清晰,你哥失事兒咋也沒見你這積極的。」

  「姐你這可抱冤我啦,」小舅眉飛色舞,一個玉米棒子攥在手�舞得像個狼

牙棒,「問問我哥,哪次我沒去?隻能怪喬曉軍那驢太刁滑,我倆堵了幾回,

也就撞了一回面,還轉眼就讓這孫子給溜了。」

  記得那天涼快宜人,頭頂漂流龐大的雲朵,焚燒稈的濃煙卻已在靜靜蔓

延。我感覺鼻子有點不通風,就發出了老牛呼吸的聲音。陸永平轉身竹耙

子了幾甕聲甕氣地:「哪來那多空話?」爾後他垂頭沖我笑了笑:

「又忘了不是?一次少碼點,四五個就行。」

  「你倒不空話,即是服務兒太積極。」張鳳棠頭也不回,「扯這些,堵學

校時你在哪兒?」

  「我哥說堵學校,得空我就往學校奔嘛。結局我前腳剛到,後腳派出所小徐

就來了。」小舅說就笑了起來,還沖我眨了眨眼,「我哥也是心急,怕驢再

開溜吧。」

  「你也就一張嘴能瞎扯。」張鳳棠哼了聲,就不再開口。

  爺爺坐在那兒,手腳發抖,半天剝不開一個棒子。他似是嗅到了炸藥味,

四下觀望一通,問咋回事,卻沒人搭理他。一時靜得恐怖,遠處拖拉機的隆隆聲、

廚房�鍋碗瓢勺的衝撞聲、前院奶奶的開口聲一股腦湧了過來。半晌,張鳳棠又

說話了:「即是跟老二親,從小就親,我就不是你姐?」

  「說啥呢你,」陸永平鞠躬接過我遞上去的玉米,沖門口晃了晃,「扯犢

子回家扯去。」

  這時母親正好出來,喊用飯。她摘下圍裙說:「姐你也來,都趕緊的啊,就

沒見過你們這愛勞動的。」

  「不吃,家�有飯,又不是來要飯的。」張鳳棠在小闆凳上扭扭屁股。

  母親拿圍裙抹了把臉,輕輕地:「爸,剝了,用飯!」轉過身又進了院子。

  「用飯好啊,」小舅伸個懶腰,又拍拍張鳳棠,「姐起來吧,幹活就得用飯,

否則可廉價林林了。」

  陸永平也是哈哈笑,打竹耙子上蹦下來時肚子晃了晃:「吃吧吃吧,吃完再

走,人做有那多,總不可倒了喂豬吧?」

  「那也得有豬啊,你當是以前?」小舅攙起爺爺,對我使眼色。

  張鳳棠悶頭坐了好一會兒,究竟還是起來了。她啪地摔了手上的玉米,指

陸永平說:「你究竟還要不要家?啊?個人家不顧,人家的事兒你這牽掛?」

  陸永平煙還沒點上,胳膊蹭蹭臉:「又咋了?有話好好說,啊。」

  「咋了,你說咋了?裝啥裝?!」

  「逛逛走,」陸永平把煙拿得手�,朝小舅笑笑,去撈張鳳棠的胳膊,「有

事兒回家說。」

  「媽個屄的,」張鳳棠一把甩開陸永平,「但是了,回個雞巴家,但是了!

你們那些勾當我一清二楚!」她臉上剎那湧出兩眼噴泉,聲音卻像蒙在塑料布�。

  此形象過于生動,以至于讓人一時無法承受。于是陸永平一腳把張鳳棠踹飛

了。後者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這極富沖擊感的畫面簡直跟影戲�一模一樣,至

今想來我都覺得浮誇。我親姨趴在玉米堆上,半天沒消息。有一陣我懷疑她是不

是死了。母親聞聲跑了出來,剛湊已往,張鳳棠就嗚嗚嗚起來。陸永平掉煙,

說了聲「回家」,轉過身就朝胡同口走去。前提反射般,張鳳棠立馬爬了起來。她

一句話沒說,腿就走。

  這時胡同口已顯露三三兩兩的人。奶奶慌慌忙張地跑來,問咋回事。大家都

寡言不語,除了爺爺。他興奮得青筋都要蹦出來,一截枯瘦的胳膊揮斥方遒般來

回舞動。失望的是他的聲音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至今我記得他流淌而下的口水,

扯出一條長長的絲線,像一根無窮透徹的琴弦。

       ********************

  一九九八年的秋天黏稠而漫長。晚自習下課鈴一響,我總忍不住往家�跑。

根本上每次都能遇見母親,要在車棚�,要在校門口的柳樹下。最初她還問

我告假了沒,後來也懶得再問,隻是提醒我「提防趙教師找你算賬」。

  我天然不怕什趙教師。然而那一路上大段大段的寡言,卻讓我在破車上坐

立難安。記得瞪視周遭無邊的黑夜,我一語氣要憋上好久。風從新翻的土壤縫

隙中竄起,拂過我汗津津的腦門,撫起母親黑亮的長發。偶然一輛汽車奔馳而過,

宛若夏夜池塘邊轉瞬即逝的螢火蟲。也隻有到此時,我才會下意識地呼出一語氣。

路燈一如往日般木,環城路一如往日般漫長,我苦心經營的如簧巧舌卻再也找

不回來了。

  我不開口,母親也不說,她像是十分享受這難得的清淨。有一次她突兀爆笑

起來。我問咋了。她嘴上說沒事,自行車卻抖得七拐八彎。直到家門口,她才問:

「你一語氣憋多永劫間?」我裝傻說:「啥?」她笑得直不起腰:「聽你都不帶

換氣兒,老這樣還是返回練長跑得了。」

  終于有一天,班主任對我說:「跟你媽討論好,要住校就住校,要回家就回

家,你三天雙頭來往跑嘛。」理所當然地,我卷鋪蓋滾回了家。這呆逼們的

諷刺術又添加了一道符咒。而先前頭上的豁口已經我得了一個老逼的綽。

該綽如此洪亮而又落落大氣,以至于上年春節同窗小聚時,大家說的第一句話

都是:操,老逼來了。

  假如說這個秋天有什駭人聽聞的大事,那即是女老師洗手間偷看活動了。在

與受害者的丈夫同場競技兩圈後,嫌犯王偉超終被捕獲于新宿舍樓骯髒的被窩�。

聽說其時他腳上的回力鞋都沒來得及脫下來。王偉超此牟取了一個記大過處罰,

理由嘛夜不歸宿。

  秋天了結之前,邴婕也消亡不見。據說是去了沈陽。對此我幾乎毫無發覺。

直到有一天發明好久沒見過她,我才一陣恐慌失措。于是大家通知我邴婕轉校了。

他們驚訝地說:「你竟然無知道?」我當然無知道。我隻知道末了一次見她是在

學校鄰近的八路公交站臺。我蹬破車到郵局取最新一期的《通俗歌曲》。遠遠

地,她就朝我微笑,白淨得不像話。我慢悠悠地騎了已往,就像慢悠悠地駛過了

面色蒼白而粗鄙的青春期期。我目不斜視,以至于再也記不起她的狀貌。

  陸永平再沒到過家�來,至少在父親出獄之前。卻是張鳳棠來過一次。記得

其時大豆還晾在走廊下,每次我途經時它們都要劈啪作響。張鳳棠給爺爺奶奶提

了兩兜雞蛋,說是農忙要留心體態,而後就拐到我們院�來。我正呆在廚房用飯,

客堂的開口聲卻聽得真逼真切。張鳳棠在上一次的事認錯。她說個人大的沒有大

的樣,真是不會做人。我親姨前腳剛走,奶奶就跑了過來。遲疑半晌,她壓低聲

音說:「鳳蘭啊,你該不會真對不住和諧了吧?」

  期中測驗後的那個下午,神使鬼差地,我跑到村祠堂打球。正飛揚跋扈,猛

然瞥見母親打養豬場方位而來,我突兀就一個激靈。顧不得球場上的吆喝聲,我

立馬鑽到了人群�。然而條條大道通羅馬,方位又能說明什呢?後來養豬場我

也去過一次,這個龐大的扁平修築無知何時已空空蕩蕩。隻有那些鏽斑斑的防

盜門窗叮囑我,這�曾經寄存過某樣物品。

  而那輛爛嘉陵又是何時不見的呢?我死活想不起來。陸永平似乎再沒騎過它。

在以後的歲月�,偶然我面前也會浮出出它在陽光下閃閃閃耀的樣子。還有那些

雨夜,它醉漢般倒在梧桐下的泥濘�,被雨滴敲打得叮叮作響,恍若地底的知

了猴又要傾巢而出了。

  記得拆線的第二天,母親給我洗頭。她訴苦我的頭發真是臭不能聞,洗發水

打了一次又一次卻總是不起沫。當順臉而下的水終于沒有那股鹹味時,母親才算

心快意足。她轉過身去給我取毛巾,因隔澡盆,不得不彎下了腰。我下意識地

歪了歪頭腦,就看到了她撅起的屁股。一時間,腦後的傷口又不能壓制地跳躍起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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